《犁与剑 ——日本武士史》
第20节作者:
万邦咸宁 我源赖政虽然是个官迷,但我身体里毕竟流着不屈桀骜的武士之血。
我源赖政一把年纪了,可以把颜面看得淡些,但我的子孙不能永远生活在屈辱之中。
我赖政死了不要紧,但以仁王活下来,就是天下人反抗平氏的一面大旗。
这位大半生都尊崇随波逐流人生哲学的老武士,在最后关头却选择了让其他人汗颜的义举,那就是用生命来捍卫自己的尊严。
五月二十六日清晨,赖政和两个儿子全身披挂,迎着五月飘洒而来的急雨,坦然落下了宇治桥的桥板,“平家暴虐已久,人神共愤。我源三位赖政今日首倡义举,死无怨恨!”
平氏的二万多骑人马从宇治川对面蜂拥杀来。
日期:2010-04-09 19:28:40
源兼纲奋战而死;
源仲纲身受重伤,举刀自杀;
僧兵一来法师,身形瘦小,战前纵身一跃,第一个杀入敌阵,被剁成肉酱;
三井寺的怪僧净妙明秀,雷鸣高呼,手持藤弓发二十四箭,射死十二人,射伤十一人,箭尽后手持大长刀连斩五人,刀折后又抽短刀杀八人,后将发卷的短刀掷入滚滚宇治川中,退到平等院的大门前草地坐下,才发觉铠甲上扎着六十三支箭。这位净妙法师随后穿上木屐,把藤弓折断当做手杖,于万千军马前咏着经文,朝着奈良方向悠然而去,竟无人敢当;
目送以仁王从平等院脱出后,源赖政来了首《渡边唱》,切腹自杀。
得知此战情况的平清盛也许会感到些许震惊,平日恭顺如狗一般的赖政,忍气吞声的以仁王,一向与武士势不两立的僧兵,居然能在宇治桥精诚联手,迸发出如此的威力与光彩。
这就是恨的力量,骄横的清盛感到了一丝凉意,那是日薄西山的凄凉。
以仁王并没能成功逃到奈良,他在光明山神社鸟居前中箭落马,被斩首。
但这位亲王的旗帜并没有倒,日本各地都神奇地出现了他的“令旨”,几乎所有的武士都不约而同地“收到”了以仁王的心愿,“奉最胜亲王之命,共诛国贼平清盛!”
大地颤抖了,火山爆发了!
平氏的丧钟敲响了!
平清盛没能亲眼看到他的天下的灭亡,不过他死前能感受到平氏政权四面楚歌,行将就木的痛苦。
他多想从病榻上挣扎起来只手补天,然而这分崩离析的局面他能补得了吗?
天下人都想亡我啊!
公元1181年,也就是以仁王举兵次年,平清盛薨去。
他给自己的子孙都挖好了坑,就差埋尸体的人,不,是三个人。
这三个人分别是源赖朝、源义经和木曾的源义仲。
宇治桥的血战
日期:2010-04-09 19:31:10
三、有关平氏政权的见解
上世纪七十年代,日本史学界关于“平氏政权”的性质掀起了较大的争论。早期史学界一般认为六波罗平氏并不是一个独立的政权,而只是依附在院政之下的权门家族而已, “平氏政权”根本无从谈起;但后来一些新的研究又表明,平清盛主权的时代,日本西国(也就是伊势平氏的势力范围)已经开始形成与后世镰仓幕府性质类似的武士政权(如清盛设立了“畿内物管”和“诸道镇抚使”的官职,前者类似于幕府的征夷大将军,后者类似于幕府的守护),故而六波罗应该算日本的第一个武士政权。
由于日本史学界尚未就此形成权威见解,公婆都有各自的道理,此书也不能妄下结论。但不能否认的是,“平氏政权”至少是个不成熟的东西,也正是因为此政权的某些致命的先天后天的缺陷,才导致了其迅速的灭亡。
现在京都市下京区的若一神社中,还有平清盛的塑像,下方碑上刻着“平相国清盛公”。一个“相国”的头衔,很好的总括了清盛的地位——“相国”权力虽大,始终还是臣子的名分。伊势平氏从最初一代起,先依附藤原摄关,后又依附于法皇院政,这样的局面到平清盛手中并无实质改变,清盛的官位再高,也就是个权臣的角色,无法真正取得君临天下的资格。当平滋子死后,畏惧失去法皇宠幸的平清盛,只能再度去巴结高仓天皇,又准备走当初藤原北家的路子,结果与法皇的矛盾激化,造成了不可挽回的局面。
我们并不能否认平清盛为了让六波罗权力独立化(摆脱法皇或者朝廷的影响),也作出了自身的努力,不过可悲的是清盛的一系列政策的导向是非常失败的。其中最根本的就是,六波罗政权并没有顾及,甚至伤害到地方武士的利益。
六波罗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所做的便是利用在朝堂上的权势,安排一门子弟占据地方国司之位,日本绝大部分富庶之国,都被伊势平氏支配占据。伊势平氏本该利用这样的大好局面,在各地广泛培植忠于自身的武士团。因为源义家死后,地方武士缺乏强力的本阶层代言人,便又回到了寄进土地给朝廷权门的老路去了。此时若六波罗出台相应政策,维护甚至拓展地方武士的土地权益,取代河内源氏的武家栋梁位子,赢得对方政治和军事双方面的支持,根本不是难事。因为只有获得武士阶层的支持,六波罗政权才能独立出来,成为真正的武士政权。可惜伊势平氏得权后,眼睛只往上看,门中大部分子弟竟然以“侍”身份出身为耻,处处以公卿贵族为榜样标杆,沐猴而冠邯郸学步,消磨掉了血性,短短一代时间就迅速走向腐朽。到源平合战时,许多平家子弟峨冠博带,却连马都骑不得,弓也拉不开,沦为了关东武士们的笑柄。
若一神社的平清盛塑像
日期:2010-04-09 22:48:28
武功是不行了,这文治也差到了极点。当上地方国司的平家子弟,只知道敛财搜刮,到处霸占侵吞庄园,不但触犯了寺社和公卿的利益,还让地方上的武士恨得牙痒痒。其中受害最烈的便是关东的土著武士了,这些人绝大部分是平高望的后裔,也算和伊势平氏关着同一个祖宗。但这时飞上枝头变凤凰的伊势平氏,以权门自居,没半点兴致照顾这帮乡下的穷亲戚。许多关东武士被当地国司呼喝到国衙中,负担沉重的杂役和课税,许多人年初穿着鞋子跑去,到了年末才光着脚回来,对京都六波罗恨不得食肉寝皮。关东如此,其他地区也相差不大,后来各地源氏起兵后,六波罗真正能倚仗的武力,只有祖宗的遗产——伊势武士团,而其他地方的武士,大多是被六波罗强来过来的“驱武者”,对平氏政权一点感情都没有,上了战场只顾着逃命,这也是其后平氏政权军事失败的根本原因所在。
就此,所谓的平氏政权,实际并不是代表武士阶层利益的政权,勉强可以算是把持中央政权的某个武士家族而已。 “畿内物管”和“镇抚使”的设立,不过体现了此政权有向“武家政权”转化的趋势和可能而已,和后来的镰仓幕府自不能同日而语。历史也并没有给六波罗平氏政权转型的机会,与法皇的决裂,使此政权失去了政治合法性,全靠平清盛的个人威信维持着。而平清盛一死,便是栋梁一折,大厦呼喇喇将倾的局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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