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犁与剑 ——日本武士史》
第22节作者:
万邦咸宁 可惜,占据优势的大庭军并没有给源赖朝这个机会。
当夜大雨如注,四下一声喊,征讨军乘着夜幕奔石桥山掩杀而来,宛如虎入羊群,把赖朝的乌合之众,打得落花流水。
赖朝在土肥实平护卫下,带着几骑人马没目的地狂奔,后面涉谷重国的五男饭田家义紧追不舍。
“赖朝公子,你怎么跑的这么急啊,连身上的念珠都散落掉地啦!”饭田家义在后面边追边喊。源赖朝回头望望,心想这不废话啊,老兄我现在正在全身心地逃命,能不急嘛。
这位饭田也有意思,“赖朝公子如此乱跑等于枉送性命,家义今日见公子以德服人的凛凛神威,早有投效之志。公子此刻不若先投往前方的椙山再做打算吧!”
赖朝停下了马步,望着这位年轻的武士——以他能看透人心的眼光来看,这个年轻人并非说谎。
成大事者的一个重要能力,就是能信任人,哪怕此人是敌人阵营中的。
二十四日,源赖朝在椙山一个山洞前,收拢在石桥山战斗中失散的同伴,大多衣不遮体遍体鳞伤。
日期:2010-04-10 16:03:13
“同志们,敌人已经把山包围了,斗争形势严峻啊——咱们开个党小组会议吧。”赖朝心情沉重地说到。
决议的结果出来了,无非三个逃亡方向,一是继续执行原计划,渡过酒勾川与三浦氏汇合;二是跑到东海道的骏河落草为寇;三是前去甲斐,与当地的源氏合流。
“同志们啊,这三个方向都不可取:敌人大军把此山团团围住了,我们去骏河绝对是盲动主义错误;去相模行不行呢?也不可以,据说三浦氏自己的居城也被六波罗军队包围了,我们再跑去就是左倾冒险主义的错误;去甲斐的源氏那儿也不行,我们一没人二没枪,去了早晚被别人吞并,还奢谈什么荣华富贵?这是右倾的投降主义错误!”
得了,那您说怎么着吧。
赖朝站起身子,重重将手拍在了身后的大树上,“我决定,我的二小舅子义时突围去甲斐国请求援兵,我的大小舅子宗时出山去吸引敌人火力,其余人有伤的留下来打游击,没伤的——和我一起突围,渡海去房总国!”
大家面面相觑了下,房总国是关东腹地伸出的一个较大的半岛,和伊豆隔着浩渺的相模湾,在这风雨交加的季节渡海的话,可算凶多吉少。不过赖朝的目光却炯炯有神,“房总和上下总的安西、上总、千叶诸人早就答应助我大业,那儿的群众基础很好嘛,一去就能发展成根据地。再说兵法有云,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咱们从海路坐小船出逃,是那些围剿的敌人所想不到的。”
“就是委屈了岳父和几位舅太爷了,怕是要做出牺牲了。但没关系,只要我河内源氏的火种尚存,猎猎红旗就不会倒下!”赖朝想到前途未卜,眼圈微微发红,“今日兵败之仇,将来我必率十万旌旗报之!”
在场所有人眼眶都湿润了,齐齐伏倒在地,“只要赖朝公子得保平安,我等死且不朽!”
出海,去房总!
日期:2010-04-11 08:15:37
二、王关东
赖朝前去房总的途中,出现一个惊喜,两个悲伤。
所谓的惊喜,是惊中有喜。在椙山的隐匿期间,大庭景亲入山搜捕,一度来到赖朝藏身洞口前,赖朝当时都准备自杀了。结果与景亲同族的武士梶尾景时,有心要让赖朝活命,便指向对面的山中说,“彼处蝙蝠乱飞,似有可疑之处。”于是清剿军才转向他处,赖朝一面暗叫惭愧,一面记下了这名恩公的相貌名称。
接下来赖朝在当地群众的掩护下,成功转移到了箱根山下的真鹤岬处。这时第一个悲伤的消息传来,北条时政的长子宗时在吸引敌人兵力的途中,遭到伊东佑亲的包围,被抓起来杀掉了。
上船之前,一些三浦氏的残兵前来投奔,从他们的口中赖朝得知了第二个悲伤的消息——三浦氏一族在由比滨之战中惨遭田山重忠所败,家族所在的衣笠城也被攻陷,族长三浦义明被亲外孙田山重忠砍下了头颅。
“关东的武士,为何要在六波罗的挑拨之下自相残杀?前九后三之战中,大家生死与共的温情何处去了?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大家缺乏像祖先义家公那样的领袖人物,才四分五裂。我赖朝虽不才,也要追寻祖先的足迹,完成他们未竟的梦想——在关东建立个属于我们的国度!”源赖朝感慨到。
扬帆吧。
九月,落难的源赖朝登上了安房国的海岸,海风中他遥遥回首,自己的妻子政子正躲藏在伊豆的深山之中,日夜期盼良人的归来。
而乱世中一丝牵挂的悲情,很快被复仇的火焰融化。
接着就是大踏步地朝前迈去,不知道明日的太阳是否能照耀在自己的身上。
这样,赖朝一行数人,穿着血染的铠甲,带着败绩的哀愿,施施然行走在陌生的海滩之上。
安房豪族安西景益先率三百骑人马前来投奔。
下总的权介千叶常胤父子见到了前来游说的安达盛长,流泪到,“原认为源家气数已尽,不想赖朝公子却能东山再起,承蒙公子厚信我等,愿率本族人马听候差遣,万死不辞!”
在得知安西和千叶先后归顺赖朝后,上总平氏的总领平广常撕毁了六波罗要求他征讨赖朝的命令,亲率千骑军力加入了赖朝的军队。
关东大地沸腾了,原本是光杆司令的赖朝,一跃成为了几千雄壮人马的统帅。他已经不再需要那份以仁王的令旨了,因为河内源氏本身就是一面最鲜艳的旗帜,宛如磁石一般,引得四面八方的豪杰纷纷来投,其军队的人数从数百、到数千、再到数万。
赖朝举兵时关东关系图(白色为源氏方,黄色为其后投靠源氏的势力,红色为平氏方,绿色为甲斐源氏)
日期:2010-04-11 08:17:24
关东的武士,有全族老小前来投奔的;
有赤着脚板,越数国前来投奔的;
还有兄弟共乘一匹劣马前来投奔的。
为的只是一句当年 “我等生生世世子子孙孙,皆当效命于八幡殿也” 的誓言。
为的只是舍得一身剐,也要把不可一世的伊势平氏拉下马的怨恨。
赖朝的大军竖起了河内源氏世传的白旗,浩浩荡荡地朝着关东镰仓涌去。
镰仓是河内源氏祖先在关东高翔的起点,也是未来武士天下的风云涌起之处。
九月二十九日,追随赖朝的关东武士达到两万五千之数。
十月二日,赖朝军进入武藏国,在石桥山与他为敌的足立远元、江户重长、畠山重忠、饭田家义、梶尾景时也争相拜在帐下。
十月六日,赖朝在没遇到任何抵抗的情况下进入了祖先之地,镰仓。
信浓的木曾义仲、甲斐的武田信义纷纷起兵并起。
对于平氏政权而言,几乎一夜间就尝到了轻视关东武士的恶果,江山易色如雪崩般。
当时还未死去的平清盛,在新都福原下达了追讨源赖朝的命令,以嫡孙平维盛为大将,率大军进入东海道的骏河国,对镰仓威逼而来。
平氏大军打起的也是世传的红旗,日本的大地上,红白两色的军旗遮蔽了阳光风云。源平两家各自率领军事机器,要在雄伟险峻的富士山脚下,开始史无前例的武士团大对决,“源平合战”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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