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犁与剑 ——日本武士史》
第27节

作者: 万邦咸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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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铁拐山上,义经将自己带来的两匹马驱下悬崖,一匹在半道上折断脚骨,另外一匹连滚带爬完成了硬着陆。
  义经兴奋大喊到:“看到第二匹没,敌人恃险不备,正是奇袭的大好时机。愿取功名者,便跟随我的旗帜!”话音未落,便一纵马匹从悬崖上冲了下去。关东武士见状士气大振,陆续冲了下去。最有意思的是田山重忠,因为爱马心切,居然扛着自己的坐骑从悬崖上一路走了下去。

  一之谷中,奇迹在奔腾着。
  受到奇袭的平家士兵,顷刻便崩溃了——这样的敌人,还能称之为人吗?简直是恶鬼修罗啊。杀散了守军后,义经四处纵火。后方失守的平家军失去作战意志,争着朝海滨方向逃去。笵赖和实平两军乘机突进,将平家军冲散分割。
  原本抱着安德天皇在船上观战的平宗盛看到陆上的惨败,心痛得嗷嗷直叫,朝着屋岛的方向逃去。
  留在岸上的平家士兵遭受了与俱利伽罗之战相同的毁灭性打击。
  笵赖军杀死平通盛、平忠度、平经俊、平清房,义经军杀死平敦盛、平知章、平业盛、平盛俊、平经正、平师盛。平家的精华,几乎全在一之谷中凋谢。西国的道路向镰仓敞开了。

  得到捷报的源赖朝,自然不忘在神佛面前高声言谢。不过当他得知源义经在一之谷的卓绝之举时,一丝恼火却升腾而起。
  六月,在对一之谷之役论功行赏时,源笵赖获三河守之位,而最大的功勋者源义经却什么官位也没得到。不过义经却沉默了,他明白,自己在军中是少数派,而土肥实平、熊谷直实、田山重忠等人,皆为镰仓的侍所统制。此刻没兵没权的他,除了沉默还能表示什么呢?
  对九弟的这种反应,赖朝还是满意的,一个月后西国九州大远征,是源笵赖挂帅,义经坐上了替补的铁板凳。惹是生非的后白河又出来了,你哥哥太不仗义了,他不给你官位我给你啊,于是后白河先是授义经检非违使少尉(俗称判官)的官位,后又给予他 “殿上人”的资格,从此民间皆呼源义经为“九郎判官”。
  不管后白河法皇的这种行为,是出于单纯对义经才华的欣赏,还是对赖朝、义经兄弟关系的挑拨。总之,赖朝和义经的关系就此出现了微妙的裂痕,最终酿成了兄弟反目的悲剧。
  一之谷之战中,背着爱马冲下山崖的关东武士田山重忠

  日期:2010-04-14 14:45:51
  四、坛之浦,平家覆灭
  源笵赖的远征颇为顺利,八月便通过了西国,并在次年二月渡海,于九州的丰后登陆,掐断了平家在濑户内海的退路。同一时间,坐冷板凳的源义经再度被赖朝起用,率少数人马奇袭了平家在四国的根据地屋岛。
  屋岛之战中义经再度发挥了他奇袭大师的本色,寿永四年(1185)二月十七日凌晨2二时在摄津国的渡边,仅仅带着五艘兵船,郎党一百五十人,冒着暴风雨而行——这样的坏天气,最容易使平家防备疏忽。当时守备沿岸的平家兵力只有一千骑,主力三千骑人马正在田口成直的率领下攻击伊予国的河野通信。就这剩下的千骑人马,还被分散在各个渡口,实力异常薄弱。

  十八日早晨六点,义经的军队在阿波国的胜浦成功登陆。次日,乘着退潮,义经的骑兵攻陷了原本隔绝在海水之中的屋岛。二十一日,仅有八十骑兵力的义经又拼死击退了企图夺回屋岛的平家军队。其后义经的郎党伊势三郎义盛带着十五骑人马,居然说服了田口成直归降。不久,镰仓大将梶尾景时率大部队抵达屋岛,平家濑户内海防线彻底报废。

  屋岛已失,九州海峡的退路也被笵赖截断。平家绝望地发觉,整个陆上已无立足之地。昔日纵横无碍的伊势平氏,居然成了海上的漂泊者。整个濑户内海,成了巨大的口袋,而进退无路的平家,做好了决一死战的准备。
  面对素有“海上平家”之称的敌人,源义经不愿重蹈木曾义仲的覆辙,所以从屋岛之战开始他就注意招揽各地的海贼势力。很快纪伊国的熊野水军、摄津国的渡边水军以及伊予国的河野水军共八百多艘兵船加入源家阵营,大大超越了平家五百艘兵船的兵力。
  三月二十四日,丢失了最后据点彦岛的平家,败退到了关门海峡(即马关海峡,是连接日本西国和九州的“直布罗陀”)的坛之浦,他们发觉岸上有着源笵赖的大军,海上义经的兵船正一往无前地冲杀而来。
  平家的军队以平知盛为指挥官,对着蜂拥而来的义经军发起了决死的反击。。为了表示对最后一战的重视,平家精神的象征——栋梁平宗盛和安德帝,端坐在锦旗招展的华丽唐船之上,鼓舞着士气。
  正午时分艳阳高照,源平争乱的最后一战,坛之浦之役打响。红色旗帜的平家舰队乘着早潮,顺流朝着打着白旗的义经军队,泰山压顶般地杀来。义经军一度被压制到满珠岛,危急时分义经下令用弓箭射击平家船上的水手。

  射击非战斗人员——水手,在武士的眼中属于胜之不武的行为。
  但义经的头脑里,可没有如此陈腐的观念。
  屋岛之战示意图
  日期:2010-04-14 19:56:44
  黄金段更新
  无数中箭的水手惨叫着落海,平家兵船进攻的力度渐渐迟滞下来,战场局势急转直下。午后,潮汐发生了变化,风向和水流变得对源家军队有利起来。源义经命手下吹响法螺,发动了全面反击。
  法螺之声响彻海面,岸边的陆地上的笵赖军,也在纵马激射水中的平家兵船。飞矢交织中,平知盛看着倾斜的落日,流下了唏嘘之泪,“平家的命运,便到此刻为止罢。”

  教经在知盛的身后愤怒地说到,“为什么要放弃?有我教经在,即使此战不胜,也要在最后关头砍下源义经的脑袋。”
  知盛对着教经点了点头,又背过身去摇了摇头,“我们平家从海中来,此刻便回往海中去吧。”
  日暮时刻,坛之浦口,平家凄惨的终幕。
  平清盛的正室二位尼,抱着自己的外孙,年仅八岁的安德天皇,叹道“回我平氏水中的王都去吧”,投水而没。和安德天皇一起沉入海底的,还有天皇的象征,三神器中的宝剑和神玺。
  平知盛把自己的身体绑上了沉重的船锚,也跳入了海底。
  随后的是平氏一门武将资盛、教盛、经盛……

  不屈的平教经,操船逼近源义经,脱掉沉重的铠甲,一跃飞过八艘船只,跳上了义经船的甲板。义经随从拼死保卫,力尽无望的教经披头散发,,抱着源家的两员将领一同没入了水中,完成了最后的灿烂一战。
  对着教经躯体沉下的漩涡,义经双掌合十,流下了对这名敌手钦佩的眼泪。
  平家那胆小的栋梁宗盛,沉入水中后借着自己优异的水性,还顺带救了自己的两个儿子一同上岸,却遭到俘虏。父子三人被押解到了镰仓处斩,伊势平氏的嫡系血脉彻底断绝。
  执日本大权牛耳数十年的六波罗平氏,与无尽繁华一起,消失在坛之浦的万顷波涛之中。恰如《平家物语》所言:
  祗园精舍的暮钟,

  叙说着世事的诸般无常。
  那婆娑双花树的繁盛凋谢,
  岂非预示着盛衰的轮回沧桑?
  在广袤的东国,王者的光芒却灿灿起来。在平家的废墟上,日本步入新的时代,武士的光辉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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