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犁与剑 ——日本武士史》
第42节作者:
万邦咸宁 一番折腾,江南军在六月十八日才从宁波出航。这支豆腐渣舰队很幸运,没遇到什么大的风浪,在月底安全到达北九州的平户。得知江南军来到的消息后,东路军从壹岐赶来会合。会师后的元军达到了十四万人,舰船四千多艘,像大海上的原始森林——从博多湾追杀而至的镰仓武士见到这壮阔的景象,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如果这十四万元军一路压过来,在日本的任何一处登陆,数万镰仓武士就会在陆战中像蚂蚁一样被碾压得粉碎。不过也许元军长途而来需要休整,也许内部又出现了什么争执,居然在平户一带磨蹭到了七月底才有所行动,攻陷了平户的鹰岛。
日期:2010-04-28 14:08:56
这时,不早不迟,一场被后世日本人称为“神风”的夏季暴风雨到来,时间正是七月3三十日的夜晚。如山般的巨浪在飓风的裹挟下,卷席子般将元军巨大的船队抛上天空,又砸入海底。无数船只像漫天飞舞的蝙蝠,落在了礁石和悬崖之上,化为一堆粉末。这一切都是拜在蒙元贵族皮鞭下做牛做马的高丽人和南人所赐。元军的船只就像膨化饼干一样得松脆可口,十有八九成了大海的盘中菜。
《八幡愚童记》云,“贼寇死尸数重相叠,遥望近似海岛。”
《高丽史》云,“正值大风,江南军皆溺死,无数死尸随潮汐入海湾,拥塞成道,人马可践踏而行。”
据统计,这场飓风之后,元军的死亡率高达七成,只有两三万人侥幸退到了鹰岛。慌神的元军高级人员开始做好了脚底抹油的准备,其中“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的,正是范文虎大人。这位“名将”还在宋王朝帐下效命时,就在樊襄之战中,可耻地投靠了蒙古,摇身一变成了灭亡南宋的急先锋。在征日之战前他又巧舌如簧,骗取了忽必烈的信任,带着这十万人马浩浩荡荡,不远万里来大海中喂鱼鳖。
转进跑路其疾如风,出击前进其徐如林,鱼肉百姓猛烈如火,友军有难不动如山——这正是范文虎君战斗精神的完美写照。
这位爷骗过了同僚和属下,丢弃了数万呼天抢地的子弟士兵,带着几个人再次可耻逃离了战场,凭着娴熟的逃路技巧捡回了性命。更为神奇的是,都说此人归国后被盛怒的大汗斩首,但从史料中看,此君却是安保富贵,在忽必烈驾崩二十年后才寿终正寝。范文虎大人,您真是众多昧良心之人崇拜的偶像啊!
乘小舟扫荡元军的镰仓武士
日期:2010-04-28 14:10:32
被扔在鹰岛上和被困在遇难船只上的三万多元军残兵,成了大汗野心的最后牺牲品,也成了镰仓武士猎杀邀功的最好对象。七月七日,武藤经资命令所有御家人,或乘船扫荡,或登陆砍杀,务必彻底剿灭剩余的元军。
元军最后的指挥官叫“张百户”,连名字都没有,只知道军衔是个百户。以蒙元的万户、千户、百户的层次来看,可见元军最后丧失了有效的组织和抵抗,只能像待宰的羔羊,任人杀戮捆缚。
两三万被俘的“元寇”,被押到了博多,几乎全被斩杀。十四万征日的大军,归国的十不存一。
骄横的“上帝之鞭”,在欧亚大陆纵横无敌手,如今却在小小的东夷之国——日本海滩上折戟沉沙。
蒙元和日本,原是根本不对称的敌手,但成败异变竟能如此,其实还是验证了孟子的老话——天时地利人和。不过咱们应该肯定的是,作为保卫日本国土的主力,镰仓的御家人武士,正是藉由这场战争获得了永恒的荣誉。这帮朝廷的反叛者,几百年争乱的元凶,却在此刻彻底展现了自己的价值,在军事水平远不如对方的情况下,用坚韧的精神和无畏的气势,成功打垮了强大的侵略者。“文永弘安之役”,既是武士光辉的顶点,也是日本这个弹丸岛国对大陆政权的第一次全面胜利,几百年一直被日人津津乐道,并深刻地影响了日本的历史走向。NHK大河剧《笃姬》中,有这样一个场景:当大家都为欧美的黑船用利炮轰开日本大门而感到忧郁时,年幼的笃姬信心满满地对老师说,没有关系,当年元寇不也攻到了九州嘛,还不是被镰仓的武士给击败了。
连不谙世事的少女尚知此事,可见镰仓的武士,和庇佑日本国运的“神风”一起,一跃为国家的守护神。
日本近代著名的军乐作家永井建子,就创作过一首《元寇》:
四百余州并,十万余骑敌;
弘安四年夏,国难正当头。
镰仓好男儿,全无恐惧色;
武功扬正义,一喝世间名。
怒海为天谴,逆卷大浪起;
我之国敌,元寇十余万,消为海底之藻屑,所残唯三人。
不觉阴云散,玄界滩月清。
不过蒙古来袭,对武士们的影响还远远没有结束。它间接导致了数十年后,日本翻天覆地的变化。究竟如何,我们要从一名小角色说起了。(第二卷完结)
元冢
日期:2010-04-28 17:42:10
晚上加班,现在更新下
第三卷 太平记
第一节竹崎季长的故事
一 、申诉者竹崎季长
建治元年(1275)八月十二日,即蒙古来袭“文永之役”翌年,关东镰仓外,相模湾由比滨海水浴场中,一名满是伤痕的武士闭着眼睛,静静接受海水和沙石的磨砺。此人是九州肥后国下益郡竹崎乡的御家人武士,名竹崎季长。
家乡远在九州的季长,原是属镇西奉行、太宰少贰武藤氏所辖,这时为何不远万里来到镰仓,究竟所为何事呢?
原来季长身负莫大的不平,又在镇西奉行所申诉无果,才不惜横越整个日本,来到全日本武士希冀之地,关东镰仓将军府,希望能像秋菊那样“讨个说法”。
竹崎家,是肥后武士大族菊池氏的分族。因为分族的身份,原本领地就不算多。到了季长这代是雪上加霜——和同族打地产官司,吃了败仗,田产被剥夺殆尽。眼见本家产业就要毁在季长的手中,突然雷霆般的消息从镇西奉行处传来:数万蒙古大军,乘船遮天蔽日越海来侵,九州各地御家人务必尽快备齐武具,至博多太宰府处集结,共退外敌。
开战了!季长大喜过望,双手合十,暗谢祖先庇佑。我御家人一不善货殖,二不善稼穑。天下又承平日久武事渐弛,蒙古来袭岂不是我季长立功疆场的大好时机?若能斩下贼寇的首级,必能获得幕府的“新恩”土地,重振我竹崎家的门楣!跃跃欲试的季长不假思索,凑足了出阵费用,带上了五名郎党,朝着太宰府的方向急急赶去。
奔赴战场的竹崎季长及其郎党
日期:2010-04-28 17:43:11
等到竹崎季长一行来到镰仓的箱崎防区时,穿戴五颜六色大铠的御家人早已乱哄哄地集结在箱崎的八幡神宫前,准备接受丰后守护大友赖泰的出阵命令。季长在人群中看到了自己的同族,肥后玉名郡江田乡的土著武士,江田秀家。
“这不是秀家殿下吗?此次大战,我俩何不交换兜鎏(武士的头盔),在战场上立功的话也好互相有个证人不是?”
“承蒙季长殿下瞧得起,我秀家焉有不从之理。”秀家爽快地答应了季长的要求。
原来按照镰仓武士的战场守则,在战前需要找个武士,与自己构成“目印”关系——如果我在战斗中斩下敌人的首级,在上级前请求恩赏时,希望你给予证明,反之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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