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商业四百年》
第28节

作者: 东瀛史学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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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伟人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大手笔。这家外贸公司的外国人不懂日语,日本人也不懂英文,于是,他们找了一些中国人来做翻译,没想到当时中国人的语言天赋还真是不可小觑,三语精通,纵观亚洲。但益田孝的出现,让这家公司大为欣喜,中国人进行英日互翻毕竟容易变成胡翻,而益田孝的语言功底相当深厚,且了解日本人的思维方式,于是公司聘任他为大掌柜,全权负责在日本的业务。

  跟现在的白领一样,刚刚20来岁的益田孝很快就厌倦了给人打工的工作。他发现,很多日本商人都在横滨做生意,他们四处借钱买来船只,然后用船来倒买倒卖,在拿挣来的钱去还买船的借款,一两年下来,借款就能还完,剩下的就是净赚。
  益田孝一拍脑袋,决定投入其中。他用几年攒下来的积蓄,又跟家人借了不少钱,从一个富商那里买来了自己的第一艘货船。
  起先,这船也就运送点大米什么的,后来,益田孝开始涉足茶叶、酒等暴利行业,生意越来越大。到1870年的时候,益田孝干脆在横滨开了一家实体店,取名为“唐物产”,专门向外国人出售茶叶。
  年轻的益田孝非常注意圈子的建设,他跟横滨各地的商人都关系密切,以仗义疏财著称。在众多朋友中,有一个叫冈田平藏的人对益田孝的帮助最大。因为,这个人有一个好朋友,名叫井上馨。
  日期:2010-10-06 10:27:48

  1872年,春日迟迟的一个中午。益田孝和冈田平藏停留在去往东京的路上。两个人走进一家茶馆,准备歇歇脚。一进室内,冈田平藏就兴奋地大叫:这不是井上公吗?原来,井上馨也正坐在那里喝茶。
  冈田和井上寒暄了几句,就介绍益田孝说:“他就是我时常提起的,有才华的益田孝君。”井上馨打量着眼前这个年轻人,他不卑不亢、谈吐稳健、头脑灵活。的确是个人才!这是井上馨最初对益田孝的印象。
  那时候井上馨的官职是大藏大辅,相当于财政部副部长。到了东京之后,他马上派手下涩泽荣一去拜访益田孝,并且恳求他到政府工作,负责货币的铸造和发行。
  益田孝喜出望外,他终于可以把自己的所有才华贡献给祖国了。在之后的一年里,益田孝和涩泽荣一一起并肩战斗,决心造出成色良好的货币。那时候,为了规范货币,日本请来了很多外国技师,益田孝每天跟着这些老外,拿着试管做实验、评估货币成色,忙得不亦乐乎。更重要的是,造币这活儿基本上属于化学的范畴,当时的日本根本不懂化学,完全是一个新鲜事物。益田孝沉浸在科学的乐趣中,流连忘返。

  很快,平静而充实的生活被无情地打断。1873年,井上馨和涩泽荣一双双退出朝廷,益田孝在失望之余,也离开了铸币工作,准备重操旧业——倒买倒卖。偏巧这时候,老上司井上馨也成立了一个公司,名曰“先收公司”,从事贸易,向西方人出售茶叶、生丝、稻米,换来武器、肥料。这公司每年赚取巨额利润。井上馨决定让益田孝打理自己的企业。于是,他又成为先收公司的社长。

  不过,公司也就维持了两年,到了1875年,井上馨又官复原职,公司也就随之解散。益田孝在这段时间里发现,经商才是自己的兴趣所在,于是拒绝了井上馨的邀请,专门做起生意来。
  时间到了1876年,决定性的时刻来临了。当时,三井的大掌柜三野村利左卫门决定在三井组内成立一家贸易公司,他看中了益田孝的工作经历、和政府的关系,于是任命他为公司的一把手于是,名噪海外、侵吞全球经济版图的“三井物产”也就诞生了。
  日期:2010-10-07 15:46:49
  二百年前,埋下阴谋的火种
  公司刚成立时候的结构是这样,三井家族的老五、22岁的三井武之助和老三21岁的三井养之助担任“社主”,也就是董事长;益田孝出任“总辖”,类似于CEO。请注意,这家力量强大、历史悠久的公司创立者都是20多岁的年轻人,他们以极大的热情、年轻的心态来改变商业世界的版图。
  除了这几位重量级人物之外,井上馨还派来了自己的心腹木村正干担任副总辖,是公司与政府沟通的桥梁人物。

  其实这个公司结构很有趣,家族要人担任董事长,有经营才能的人当CEO,这分明就是今天的职业经理人体制。
  从资本结构来看,公司总额为200万日元,三野村利左卫门占100万元股份,三井家族占50万日元,员工占剩下的50万日元。从当时的社会现实来看,这个体制非常进步,几乎照顾到了出资方、管理者和员工各方面的利益。这也是日本第一个员工参股的企业。
  平心而论,益田孝在三井物产领到的工资其实很低,才200日元,比在先收公司的收入少了50日元。于是,益田孝提出,公司每做成一笔生意,都要从中提取10%的佣金。三井家欣然同意。
  不过,益田孝的行为中,还有一个让人困惑的地方。当时,益田孝已经有了自己的公司和船只,完全能独立门户,跟三井家竞争。可他放弃了这一切,投入到一个家族企业当中,虽然是金领,但毕竟还是个打工仔,这是为什么呢?益田孝老的时候回忆说,创业固然有吸引力,但我只想做我认为对的事情。
  我还是不理解,只能从他已有的只言片语进行揣测了。在横滨经商的时候,益田孝认识了很多商人,这些人有智慧、有勇气,但大部分都在革命和社会巨变的浪潮中销声匿迹了。在认识了井上馨和涩泽荣一之后,益田孝越发意识到,背靠大树才好乘凉,单打独斗不是明智之举。所以,他决定进入三井组多半也是这个原因。
  这是身处乱世商人的悲哀,也是他们的幸运。
  在三井物产成立之后,益田孝更是大力跟政府官员建立良好的私人关系,比如在东京小田原买了个别墅送给山县有朋,后来更是把自己的小姨子嫁给了山县有朋做小,俩人成了连襟。除了巴结山县有朋之外,益田孝每年都送大量礼品给井上馨。要知道,井上馨跟山县有朋绝对是死对头,俩人出身不同、政见不合。益田孝就运用自己灵活手腕,让三井物产在两个政治派系之间自由发展。另一方面,井上馨一直利用手中的权力对三井家的生意指手画脚,益田孝利用他跟山县有朋的不和,在朝中打击井上馨的力量,让两方互相制约。所以说,益田孝是个阴险多谋的人,从不轻易说话,说话也在遥远的地方,让你摸不着头绪。

  但是,在益田孝的内心深处,一点也不喜欢井上馨和山县有朋。他厌恶幕僚的腐化与贪婪,反倒是离开朝廷的涩泽荣一是他心中偶像。在三井物产成立之后,益田孝几乎每天都要请涩泽荣一喝茶聊天,探讨公司业务,在他心目中,荣一亲切随和、见解深刻。之后,每逢公司有重大的战略调整,益田孝都要请教涩泽荣一。两个人的友谊持续了几十年。

  那个时期的三井物产基本上和现在一样,涉及的产业非常广泛,煤矿、粮食、茶叶等等都会掺和进去。益田孝的生活忙碌而忙碌。这哥们当年学会骑马,这次派上用场了。明治年间,汽车没有普及,手机也还是天方夜谭,一等到要外出办事,益田孝就对助手高喊:牵我的马来。然后一跃登上坐骑,绝尘而去。
  一个小时后,三井物产门前狼烟突起,益田孝翻身下马,跑回办公室。助手会把今天要签字的文件放到桌上。益田孝挥起大笔完成任务,然后喝上一杯茶,喘口气,再跨上高头大马,又不知所踪了。
  天天骑马奔忙的益田孝有时候脾气很暴躁,属下都怀疑他到了更年期。这哥们一旦发现下属工作有纰漏,就放声大骂,搞得公司里鸡犬不宁。另一方面,益田孝又很会收买人心,每逢有同事过生日,他就叫一帮人去自己家里庆生。前一分钟,同事还可能被益田孝痛骂,很快又会接到去他家喝酒的请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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