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中楼阁:蒙元帝国始末》
第24节作者:
瑞合堂主 如果这是小说,我是作者的话,这场恶战的结局有这么几种写法:第一种,铁木真力战不支被围歼,余部被桑昆蚕食。第二种,铁木真凭借顽强的意志和必胜的信念(省略三十字),以少胜多。第三种,铁木真麾下各部起兵增援,打跑王罕、桑昆父子,然后两部修好,手拉手幸福的生活在了一起。
然而,历史就是历史,它不是小说,所以它有了另一种不可思议的结局。
王罕父子与扎木合等人率众赶上,虽然战事是由桑昆和扎木合等挑起来的,但此时王罕仍然是军队的最高指挥。来到阵前,他先问了扎木合关于铁木真部下战斗力的情况,然后给自己的部下下达了作战任务。王罕还是有一定军事才能的,他将所部克列易惕将士分为前后五队,准备以添油战的战术发起一轮接一轮的冲击,并亲自帅精锐压阵,准备在最后发起致命的总攻。然而接下来,王罕却做出了一个莫名奇妙的决定:将军队的最高指挥权交给扎木合。老眼昏花?骨子里不愿卷入这场纷争?对扎木合的信任?对铁木真的恐惧?我们不得而知。
如果说王罕的行为莫名其妙,那扎木合的反应就是不可思议了。扎木合不但没领情,没充分利用这次彻底消灭铁木真的机会,反而对王罕的临阵让权未置可否,借故离开。离开以后,扎木合派人将王罕的战略部署向铁木真和盘托出,他本人则在战斗开始后鞋底抹清油溜之大吉。
费解,的确是费解。我们无法知道扎木合的真实想法和真实意图是什么。是难忘安答旧情?是想坐山观虎斗?还是其他?我们不知道,我们只能从史料里蛛丝马迹的记载中推测一二。《蒙古秘史》中记载,扎木合听说王罕让自己担任军队的总指挥,随即想到,自己以前与铁木真的战争中几乎从没占到过便宜,而此时王罕此举说明王罕还不如自己,于是对王罕感到失望。我们推测,在继对王罕失望以后,扎木合又进而对桑昆,对整个克列易惕军团感到失望,认定他们在此战中不可能打败看似不堪一击的铁木真。但他又为什么临阵反水,将王罕的作战计划告诉铁木真呢?是念及安达情深?是在坐山观虎斗的主观愿望下,为了造成双方最大程度上的伤亡,刻意帮助战斗力弱小的铁木真?不知道。不清楚。不明白。不了解。
读史料,然后还原历史事件,其实就像修复一张黑白老照片一样。有些地方还很清楚用不着修,有的地方我们可以根据周围的样子恢复它本来的样子,而有的地方,我们却无法下笔,因为我们不知道它本来的模样,或者我们无法准确的推测想象出它应该的模样。于是,我们不得不留下一块一块的白斑,就那样空着。空着就空着吧,这样才有历史感,才有神秘感,才让人感到在历史面前的无能为力。
有人说扎木合反复无常,有人说王罕老眼昏花昏了头,有人说桑昆是扶不起的阿斗,有人说铁木真雄才大略是真命天子。那都是我们后人给他们的评价,其实就他们本人来说,可能要远比那复杂得多。因为有句话叫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还有句话叫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作为局外人,我们很难体会到当事人当时的苦衷。王罕的选择令人感到不可思议,但那一定是当时,他认为的最好的选择。扎木合的行为莫名其妙,但那也一定是他认为的最好的选择,因为他们都不傻,他们都想赢,他们都尽力了。
有时候会有人问我什么什么事情我该怎样做,我总会对他们说,我可以给你想办法但不能给你作选择。铁木真听说了王罕的作战计划之后,心下暗忖,自己的先锋部队英勇善战,王罕的冲击梯队不足为虑,中军兵精将勇,并且还有侧翼和先锋部队的掩护,问题也不大,薄弱环节就在博尔术和博尔忽所统领的侧翼。因此铁木真调集大量弓箭手用强弓劲弩射住阵脚,谨防王罕的冲击波将阵型冲散。
王罕的第一梯队进攻开始了,他们的目标是术赤台和畏答儿的两部骑兵。这可算是捅了马蜂窝了,不但蜂窝没捅下来,反而引出了两群蜂子,一群是术赤台的兀鲁兀惕骑兵,另一群是畏答儿的忙忽惕骑兵。列队,变阵,夹攻,王罕的第一梯队化为乌有。被惹恼的马蜂如果不认为已经报了仇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于是术赤台和畏答儿马上乘势进攻第二梯队,此一战中畏答儿受伤下了前线,术赤台担任两部总指挥官,继续指挥马蜂群疯狂的进攻,并一举消灭第二、第三、第四梯队。在此期间,铁木真为了保持大局没有派出援兵,但所有人都在拼命地呐喊助阵,地动山摇。
第四梯队失败后,终于有人坐不住了,这个人就是我们志大才疏的桑昆同学。连战皆输,桑昆简直是怒发冲冠啊,急命自己所部所有人马投入战斗,企图用人海战术将铁木真的几千人马活活挤死、撞死、踩死。老眼昏花的王罕不明就里,突然就发现儿子带着一大帮子人冲到了战场上,随即命令自己所部剩余人马跟着桑昆去凑热闹。
面对克列易惕的总攻,铁木真一方瞬间安静下来,所与人都在做同样的动作:弯弓搭箭,引而不发,冷冷的看着不断接近中的敌骑兵。当他们一进入到射程内,霎时间箭如飞蝗。很多克列兵中箭坠马,但更多的在往这冲。等来到了跟前,拨马提刀,展开肉搏。浑身是血的术赤台像开挂了一样,在射死许多人之后,又一箭射向怪叫着不断接近的桑昆,正中其面颊,翻身坠马。
桑昆部下抢回受伤的桑昆,且战且退。至此,铁木真一方的气势以绝对优势胜过王罕一方。铁木真见桑昆中箭,克列兵士气低落,而己方士气大振,随即转入全面反攻阶段。
不久之后,因为天黑各自收兵。王罕一方虽然连战告输,并因桑昆受伤士气低落,但实力尚存;铁木真一方虽然连战告捷,但毕竟人数太少,并且畏答儿受伤,总体战斗力有限,因此双方处于暂时的休兵状态。
当天夜里,王罕救子心切,率部向莫运都儿山转移,铁木真则害怕第二天抵敌不住,连夜向东转移。
第二天天亮,铁木真清点人数时发现己方伤亡数百人,并且三子窝阔台和博尔术、博尔忽三人不见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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