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在这种情况下,高傲的大唐认为,该是教训一下这个不听话的亲戚的时候了,于是征讨吐蕃的大军开始行动,高宗宣布的出兵原由当然理直气壮:送自己的姐夫姐姐回家,即“护吐谷浑还国”。与皇帝有着深厚私人感情的猛将薛仁贵又一次被委以重任,由帝国最东方的高丽调到西部青藏高原,出任远征军最高统帅。
凭心而论,此时的大唐对自己这个边远的亲戚仍没有怎么重视,这从皇帝授予薛仁贵的头衔中可见一斑——逻娑道行军大总管,“行军大总管”前面说过,就是本次军事行动的总司令,而这里所谓的“逻娑”,是吐蕃的国都逻些的异译,也就是现在的拉萨。很显然,此次高宗皇帝的目标可谓雄心勃勃,绝不仅仅是送姐姐回家这么简单。
但同时,唐朝这次出动率领的兵马不可谓不强。关于他们的具体数量,不同史料有不同的记载,即使同一史料的不同部分记载也差异很大,比如《册府元龟》中就同时有“领兵五万”和“率众十余万”之语,当然如果有人说“众”和“兵”是两回事儿,那也由得。总之,这是一支相当庞大的主力兵团,按照唐初的战法,很可能以方便大范围机动作战的骑兵为主,至于他们是否就是那支久随薛礼的朝鲜半岛得胜之师,至今仍无定论。
按照汉文史书记载,战争的过程大致如下:八月,薛仁贵率军进入青海大非川,命副将郭待封在大非川构筑工事以存放辎重粮草,薛仁贵自己则一如既往,亲率少量精锐向乌海(青海兴海县西南苦海子)方向突击。钦陵此时也率领吐蕃军应战,《旧唐书•薛仁贵传》说此次吐蕃参战兵力多达四十万,似乎有所夸大,要知道吐蕃并非匈奴、蒙古那样的全民皆兵,而是一个半农半牧的半定居民族,至今西藏的许多农民一辈子连马都没有骑过,在遥远的中世纪,于地广人稀的青藏高原征集这么一支庞大的军队无疑极其困难,如果它真存在的话,也很可能是吐蕃、吐谷浑以及附近羌、党项、突厥等各部落拼凑的联军。
兵贵神速的薛仁贵迅猛突进,在河口打败吐蕃一支防守部队,随即大掠当地牧民的牛羊以为给养。从后来战局发展来看,人们认为钦陵这时候很可能利用熟悉地形和吐蕃军队在高海拔地区惯于作战的优势,采取了诱敌深入的战术,因为他很快就亲率铁骑包抄到唐军后方。
此时,唐朝副将、出身将门的郭待封却一直“耻在仁贵之下,多违节度”,他怕薛仁贵独占功劳,没有按照事先安排建立工事保卫粮草,反而带着笨重的辎重在薛仁贵后面慢慢跟着走,估计是打算一有机会就上前抢功,遂于钦陵的吐蕃主力相遇。郭待封大败,唐军辅重粮草全落入吐蕃军队手中。薛仁贵得知郭待封已败,遂不敢再进,只好退回大非川防守。
终于,在平坦辽阔的大非川(前面提过的那几个大非川疑似地,基本都是平原或草原),唐军被钦陵的吐蕃军团从四面合围,于是就发生了本文开头的一幕,吐蕃铁骑怒涛般冲击着唐军越来越残破的防线,黑压压的箭雨遮蔽了天日。防线的另一边,内无粮草外无救兵,饥饿的唐军在绝望中一个接一个倒在自己的血泊中……
故事的结局没有任何悬念,史载最后“王师大败”,唐朝远征军在这里全军覆没“死伤略尽”,吐蕃军团赢得了大非川战役的全面胜利。
最后发生的一幕却相当诡异,唐书说“仁贵与吐蕃将论钦陵约和,乃得还”,对此您相信吗?这分明在说,当年美军在即将从地洞里挖出老萨的时候,双方却突然谈和,或者现在班加西过来的那帮人团团包围老卡以后,两边又握手言欢?没有证据显示吐蕃主将钦陵是位博爱主义者或者精神病人,因此人们有理由相信,几名唐军主将很可能被吐蕃部队俘虏并被迫答应了什么屈辱的条件,而钦陵也不为己甚,或者惺惺相惜或者认为对方没什么危害,最后把他们都放了回去。
而《册府元龟》则提供了一个相对不那么离谱的记载:“仁贵、待封及阿史那道真并脱身走免。”也就是说,他们三个唐军主将是突围逃回来的,尽管全军“死伤略尽”,但主将身边可能还有少量残兵。鉴于唐初主力部队多为骑兵因而跑得不会太慢,在吐蕃的重重包围中有少量唐军漏网逃脱,这种可能应该说存在。
鉴于胜利的一方吐蕃人惜墨如金,在敦煌保存的吐蕃历史文书中,对这场大战只有“于几玛郭勒击唐军多人”的寥寥数语,事情的真相也许永远成谜。
三人回去后,很可能由于薛仁贵和唐朝皇帝的特殊关系,他们都没有被处死而仅仅免官除名,不久之后因高丽复叛,薛仁贵又被起用,此后他还曾去西北边疆与突厥人作战,可能因为当年“三箭定天山”的余威尚存,据说突厥人见到他仍“相视失色,下马罗拜”。之后他可能一直镇守西北,直至永淳二年(公元683年)病逝,享年七十岁。
尽管皇帝对他当年的救命之恩一直念念不忘,当面表达过“无卿已为鱼矣”的感激之情,但大唐的士大夫们也有理由对这位未能效死疆场的败军之将表示自己的愤慨,比如当时的太学生也是后来的名相魏元忠,就曾愤怒地向皇帝上书,说薛仁贵“今又不诛,纵恶更甚。臣以疏贱,干非其事,岂欲间天皇之君臣,生厚薄于仁贵?直以刑赏一亏,百年不复,区区所怀,实在于此!”
的确,尽管将帅不和是失利的重要原因,但作为全军主帅,薛礼确实无法洗刷自己的罪过。大非川之战是唐朝开国以来对外战争中所遭遇的最大失败,此后不仅河源局势已无法收拾,西域形势也随之改观。
大非川之后,吐蕃乘胜扩大战果。很快,大唐在西域的主要统治中心,龟兹(今新疆库车县)﹑焉耆(今新疆焉耆西南)﹑于阗(今新疆和田西南)和疏勒(今新疆喀什),即著名的安西四镇全部被钦陵统率的吐蕃军团收入囊中,唐廷被迫取消了这四镇的编制。不仅如此,原本臣服唐朝的西突厥十姓也转降吐蕃,唐朝在西域的影响力已经岌岌可危。
我们很难一言以蔽之,薛仁贵究竟是开疆拓土的勇士,还是杀人不眨眼的屠夫,亦或两者兼而有之?历史中的薛礼早已离我们远去,而后世《明史记事本末》提到的那个“军若惊飚,彼同败叶,遥传仁贵,咋舌称神”的薛礼,以及《薛仁贵征东》、《薛家将》、《薛刚反唐》里那些令我们津津乐道的传奇故事,也许会永远存在于美好的想象之中……
(待续)
日期:2011-09-19 17:20:42
说起三俗锅,突然想起了这家伙的一个段子:丈夫被每天不停bula-bula-bula的老婆烦得实在受不了,遂斥之曰:“还说!你牙都晒黑了!”
今天说的这个唐朝将军,单看其姓名,您就可能感觉他的牙也晒黑了……
第二部 龙狮之舞:唐蕃争霸英雄记
2、“皆哀其枉”的常胜将军——姓氏古怪的黑齿常之
(上)
唐光宅元年(684年)十月,帝国的东都洛阳。朝堂之上,独揽大权的武太后正饶有兴致地读着一份奇特的宣传品,她身旁是形同摆设的皇帝李旦,而他们之下,则是黑压压一片忐忑不安的满朝文武。
太后读的是一篇流传千古的檄文,所谓檄文,是古代用于征召,晓谕的政府公告或声讨、揭发罪行等的文书,著名的如陈琳写的那篇曾把阿瞒吓得头疼痊愈的《讨曹操檄》,而武太后正读的这篇,其后来的名声甚至还在《讨曹操檄》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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