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面人生——国史十三人物传略》
第50节作者:
嵩阳云树 日期:2012-08-21 08:06:58
八
顺治十一年(1854)的北京城,早已没有了崇祯帝。
此后的三年以及几近三百年的时间里,依旧车水马龙的北京城,却有大清的皇帝。
其他且不说,单服色就“今非昔比”。
这是鼎革之际的春天,也是物是人非的春天。吴梅村终于踏进北京,却恳请“白衣宣至白衣还”。但远地的严正矩,给他捎来了这样一句话:
伸缩从乎道,变化随乎时。
严正矩时任江西河东道参议。
吴梅村前去拜访了看起来是相当“伸缩”的陈名复。
陈名复,复社名士,吴梅村在给其诗集作序时称赞:“先生之文,衣被四海”。甲申之变,陈名复自杀未果,遂降李自成,而后又降清。可是是年三月,陈名复却又以“结党怀奸”与倡“留发复衣冠”之名,被处死。
没有证据显示,对于这件事情,吴梅村有任何片言只语的评论,因为这正是他心悸的地方。
这一年,吴梅村就任“秘书院侍读”。
次年(1855)正月二十六日,受命《顺治大训》篡修官。不久之后,他即向自称为“江左遗民”的谈迁,“如实供述”了正月二十九日顺治帝召见的情况。
谈迁,原名以训,明亡后改名迁,浙江海宁人,终生不仕。致力于明史的研究,尤为关注易代之际的晚明人物。谈迁于顺治十年(1653)十月来京,顺治十三年(1656)二月六日,离京南返,在这期间,与吴梅村过从甚密。
吴氏不时向他透露宫禁“秘闻”,旧朝的以及新朝的。
每次经过皇宫掖门归来,吴梅村总要找谈迁聊天,聊的无非是先皇亲御经筵之旧事。
那是崇祯十一年(1638)二月初七日,这个日子吴梅村一直记得很牢,因为那天是一个“节日”——明皇太子出阁就读文华殿。仪式相当隆重,“宝地正焚香”,“左相按班,百官陪从,执经横卷”。
时吴梅村职居“东宫讲读官”,故亦得与焉。
尤记得崇祯帝含笑问《尚书》大义,并赐“甘瓜脆李”等物于臣下。
十八年了。吴梅村说,“十八年来如梦,万事凄凉”。
他又谈及顺治帝在南苑阅射骑(顺治十三年),命群臣从观,不得已应制作颂诗之事,言甚苦楚。
胡介见他这样的神意不佳,从京师起身南还途中,书寄吴氏,劝他“既落世网中”,“须冷暖自喻”。胡介又似大有深意地提及“云山待人”,须“审时珍重”。
应该说,胡介的这些话,对他触动很大。
顺治十三年(1656),“国子监祭酒”吴梅村,终于等到了可以抽身离开的由头:
是年十月十日,伯母张氏卒。
吴梅村遂以过继伯父母为嗣子、乞假以奉嗣母之丧为由,离开了这个坐立不安之地,自此决意不复出。
吴梅村约于是年底离京,顺治十四年(1657)二月顷,抵家。次年(1658),吴梅村五十岁初度之辰,友人作诗贺寿,拟之于杜甫、韩愈。原云和尚亦于云中寄来一诗:
“半百定将前诺践,敢期对坐听松声”。
原云和尚这是责备吴梅村爽约。
顺治七年(1650),原云和尚云游庐岳,尝贻书吴氏,劝之出世。吴梅村答以“不负吾师言,十年践前诺”。此即“半百定将前诺践”之所本。
蹉蹉跎跎又过了十三年,吴梅村到底要“践行”那个久违的诺言了,虽非彼山,而是此“道山”。
康熙十年(1671)十一月二十八日,自知不起的吴梅村,病中作《于子暻书》,述其一生之大略:“一生遭际万事忧危,无一刻不历艰难,无一境不尝辛苦”。
其亦声称自己是“天下大苦人”。
的确,这个“大苦人”连身后事亦要躬自憔悴:既不敢“明”服,服“清”服又有愧,于是作了这样奇特的处理:
敛以僧装。
官名也不必提:墓前立一圆,题曰诗人吴梅村之墓。
他还特别交待:“勿作祠堂,勿乞铭于人”。
吴梅村很想就这样蹑手蹑脚、偃旗息鼓地离开人世,不必惊动谁,也不要招惹什么。然而,这只能是他的一厢情愿罢了,因为他是明清之际的著名人物,历史绕不开他。这就是说,历史无法忘记他仕清的经历。
吴梅村享年六十三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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