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1-07-25 14:49:38
他们天天练啊练,打坐,静修,消除尘世的各种念头,一心一意,上山采集仙药,历尽艰难,手、脚都生出老茧,十几年的奋斗,却仍然什么也没有成功。后来梁芳死了,王敬伯看看这样下去不行,动摇了,想了很久,似乎一下子大彻大悟,决心打退堂鼓,对裴谌说:“咱们背井离乡,抛弃了世间豪华富贵的生活钻进这深山老林,听不见美妙的音乐,吃不到美味的佳饮,看不到美丽的女色。离开华美的府第住进茅屋,以享乐为耻,自甘寂寞,过着这种清苦的生活,这一切都是为了能得道成仙,能骑鹤驾云到蓬莱仙宫去享受神仙的日子。就算成不了仙,也希望能长生不老,与天地齐寿。然而十几年过去了,前途茫茫,仙境渺渺,不知在哪里,长生也没什么指望,长此以往,我们只能死在山中了。这样实在不值得啊!所以,我打算走出深山,重新过人世间的快乐生活,乘着肥马穿了轻裘,欣赏音乐抱抱美女,带着家小游遍京城胜地,这是多么幸福的生活啊!玩够了,再去追求一下功名官位,显身扬名。光耀门第。纵然不能饮宴于天宫瑶池,不能乘着天马神龙听凤歌看鸾舞,不能日日与神仙为伴,但是能够身居高官,穿蟒袍系玉带,每天和高官显贵在一起,弄得好还能使自己的图像挂在天子的‘凌烟阁’上,永世留名,多么荣耀!咱们何必白白死在这空山里!”裴谌说:“我早已看破人间的荣华富贵如过眼烟云。大梦初醒的人怎么可能再回到梦境中去呢?”王敬伯任凭裴谌怎样挽留也不听,一个人下了山。当时是唐太宗贞观初年,回到世间,王敬伯不但恢复了原任的官职,而且在旧职的基础上提升了一次,被新任为左武卫骑曹参军。大将军赵朏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他,不到几年他就升任为大理寺的廷评,穿上了绯色的官袍。
有一次他奉命出使淮南,坐船走到高邮,当时他的船队仪仗森严,两边衙役高举“肃静”、“回避”的官牌,威风十足,江上的民船纷纷躲起来,不敢侧目。这时天下着小雨,忽然有一只小渔舟出现在官家船队前面,船上是一位头戴斗笠身披蓑衣的渔夫。划着桨很快地驶过船队,像一阵疾风。王敬伯心里很不高兴,心想我是朝里派出的使臣,谁都对我敬畏有加,怎么这个渔夫居然如此放肆?仔细一看。那渔夫竟是当年和他一起在山中修道的裴谌。于是赶快派船追上去。
把裴谌追到后,王敬伯命手下人把裴谌的渔船连在自己大船的后面,请裴谌上了大船,进舱坐下,握着裴谌的手说:“老兄当初坚持不和我一起出山,抛开了世上的功名利禄,一意修道,但到如今你又得到了什么呢,不还是个江上的渔夫吗?所以我看修道成仙纯粹是捕风捉影,太坑人了。古人尚懂得人生苦短抓紧时间享乐,甚至点着灯烛不让夜晚虚度,何况白白扔掉这无限美好的青春岁月呢?我出山后一直得到机会升迁,天子赐我穿绯袍玉带。最近淮南有一件疑案一直定不了案,案情上报到大理寺,皇上命令派一个干练的官员到淮南复审疑案,我被选中,所以才有这次淮南之行。我现在虽然还算不上飞黄腾达,但比起山中的老翁还是要强得多吧。裴兄你却仍像从前那样甘心在山中埋没了自己,我真是不能理解啊!不知裴兄需要什么东西,我一定满足你的要求。”
日期:2011-07-26 15:43:33
裴谌说:“我虽是个山中的平民,但心早已是闲云野鹤,你还记得《庄子》里惠施做梁国的丞相后与庄子的一段对话吗?腐烂的死鼠岂能引起我的兴趣呢?我现在是多么的自由!像鱼一样在江里游,你像鸟一样在天上飞,乐趣无穷,你能有这样自由快乐的日子吗?既然如此,你又何必向我炫耀你那些虚名浮利呢?人世间需要的东西我都有,你能送我什么呢?平时,我和山里的朋友一同到广陵卖药,那里我也有个歇脚的地方。在青园楼的东边,有一个几里宽的樱桃园,园北有个可以进入车马的门,那就是我家。你公余之后如果有空,可以到那里看看我的生活怎么样。”裴谌说完,就拜拜地招呼了一声,潇洒地走了。
王敬伯到广陵十几天后,空闲时想起了裴谌的话。好奇心驱使,他就去找裴谌,找到了樱桃园,果然有个车门,一打听,果然是裴家。门上领王敬伯往里去。起初周围挺荒凉,越走入深处景色越好。走了几百步后,又进了一个大门,门内楼阁重重,花草繁茂,好像不是凡人住的地方。云遮雾罩,紫气氤氲,景色无比秀丽,阵阵香风袭人,令人神清气爽,飘飘然好像身在云中。王敬伯此时的心情陡然转变,觉得做官为宦实在没什么意思,自己的肉体像只死老鼠一样卑贱,看他那些同僚也像蚂蚁一样卑微了。不一会儿,听见轻微的佩剑撞击的声音,两个青衣女子出来说:“裴郎来了。”只见一个丰神俊爽仪表堂堂的人来到面前,王敬伯一看,竟是裴谌。裴谌安慰王敬伯说:“你长期在人间做官,久吃腥膻的鱼肉,心中尽是贪欲私心,像背着一个沉重的包袱使你步履艰难哪。”
裴谌把王敬伯请到客厅,只见门窗屋梁都装饰着奇珍异宝,屏风帐幕都画着仙鹤。不一会儿,四个青衣女子捧着碧玉的盘子进来,其中的器皿光彩照人,都不是人间有的东西,摆上来的美酒佳肴也是王敬伯从来没吃过的。天快黑时,裴谌请王敬伯入席,在室内点起了五彩缤纷的灯,照得室中光彩迷离。又叫来了二十个奏乐的女子,一个个都是绝代佳丽,列坐在王敬伯面前。裴谌告诉管家说:“王大人是我山中的朋友,由于修道的意志不坚,扔下我下了山,离别十年了,他才做到廷尉,他的心已经完全归于凡俗了,所以就叫世间的妓女来让他取乐吧。我看花街柳巷的那些女子也太差了,你不妨在书香门第和官宦人家给他找一个女子来。如果近处没有美貌的,在五千里之内为他请一个也行。”管家答应着出去了。那些奏乐女子就给碧玉筝调弦,弦还没调好。管家已经领了一个女子进来,向裴谌下拜。裴谌说:“快拜见王评事。”王敬伯也连忙向那女子还礼。仔细一看,竟是自己的妻子赵氏。王敬伯大吃一惊,但没敢说什么,他妻子也很惊恐,不断地看他。裴谌让赵氏坐在玉石台阶下,一名侍女捧着玳瑁镶嵌的筝给了她。赵氏平时就很会弹筝,裴谌就让她和那些女子一起合奏以助酒兴。王敬伯趁裴谌不注意,从盘子里拿了一枚深色的红李子扔给妻子赵氏,赵氏看了看,把李子偷放在衣带里。那些女子演奏的曲子赵氏跟不上,裴谌就叫她们随着赵氏演奏,并常常让其余的女子停下演奏以显出赵氏的独奏。歌曲的旋律十分清亮,宛转动听,宾主互相敬酒酬答,十分快乐。
日期:2011-07-27 17:07:04
到天快亮时,裴谌召来管家让他送赵氏回去。并说:“这个厅堂是九天画堂,凡人是不能进的。但我过去和王敬伯是修道时的朋友,可怜他为世上的荣华迷了心窍,自己甘心赴汤蹈火,聪明反被聪明误,工于心计反害了自己,从此将在生生死死的苦海中沉浮,看不到彼岸,所以才故意请他到这里来,想使他开窍醒悟。今天一见之后,将来很难重逢。夫人你也是命中有缘到这里一游。你来往一次经过了万重云山,十分辛苦,我就不再说什么了。”赵氏就拜别了裴谌。裴谌又对王敬伯说:“你公务缠身却能够在这里住了一宿,足见你没有忘记老朋友。但是,你的下属和郡里的官员会因找不到你而惊惶的,你就先回你的驿馆吧。在你没有回京复命前,还可以再来看我,尘世上的路漫长遥远。人在世上常常会有千愁万虑,望你多多珍重吧。”王敬伯也拜谢辞别了裴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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