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信评传》
第24节

作者: 二十六夜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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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帝国实际意义上的最高领导人赵高没有接见司马欣。司马欣在帝国的心脏——咸阳皇宫外等了三天,像神医扁鹊一样通过“望闻问切”等手段,发现帝国之疾已病入膏肓,无药可救,于是掉头奔向关外。赵高闻讯,派人急追,然而司马欣已经逃远了。当司马欣快马加鞭地奔向关外的时候,帝国正在马不停蹄地奔向坟墓,速度比司马欣更快。

  在这么弥漫着不祥气氛的除夕,不知死之将至的二世是关中最快乐的人。另有打算的赵高,没有将关东情势危急的消息转告给二世皇帝。大傩仪式上,他看二世皇帝的眼神很诡异,像在看一个死人。很多同僚都注意到了这一点,但是没有人敢告诉二世,如果有人敢那样做,李斯就是一个很好的榜样。自从始皇帝去世之后,帝国的大臣都学会了明哲保身之道,明白保住官职俸禄才是第一要务,国家前途与黎民疾苦不过是旁枝末节。

  以商鞅变法为起点,秦国国力日盛,军队在开疆拓土的战争中屡屡获胜,秦国统治者对老百姓灌输了一种大国意识,使得老百姓逐渐变得盲目自大。偏居西陲的秦国成为统一全国的秦帝国之后,关中百姓的大国意识达到了顶点,看不起关东人,认为他们都是弱者,只有秦人才是真正的强者,囊括天下的帝国才是宇内最强大的国家。
  日期:2011-09-18 16:49:17
  (3)百年孤独
  驱逐疫疠之鬼的鼓声在咸阳皇宫上空飘荡时,关中的百姓纷纷聚集在闾巷间的宗庙前,点燃红烛,敲锣打鼓,燃起火堆,将一根根翠绿色的竹子投入火中,以这种传沿已久的方式庆祝新年的到来。竹子青湿,入火不能立刻被点燃,会发出噼里啪啦的爆响——是为“爆竹”。大家以为这样做可以吓走一种叫做“年”的怪兽。
  年好过,日子难过,对老百姓来说是一条亘古不变的真理。老百姓在除夕夜表现出来的欢乐只是表象,公元前207年的除夕与往年的除夕一样,味如嚼蜡,类似于政府的工作报告,只是一种没有任何实际意义的形式。大家在除夕夜强作欢颜,穿上最好的衣服,献出最好的祭品,比如米酒、三牲,好像要迎接的不是能赐福下界的天神,而是来检查工作的上级领导。

  从公元前209年秋季开始,帝国忽然大规模征兵,进入公元前207年之后,就连在骊山为国家领导人修建坟墓的民夫和监狱的死囚,都被章邯带到了前线。所以,公元前207年的除夕,关中庆祝新年将至的百姓当中很少能看到年轻人。关中兵源已尽,这是帝国将亡的兆头。
  二世即位之后,沉溺酒色,大刀阔斧地掏空了身子;与此同时,他宠信的赵高也雷厉风行地掏空了帝国的身子。
  始皇帝当年指挥天下最勇猛彪悍的秦军,短短数年就一统六合,关中百姓对之记忆犹新。当他们得知有一个陈胜的人居然高喊“帝王将相宁有种乎”的时候,都认为陈胜是个疯子,平民百姓怎么可能成为帝王将相?他们是一个很奇怪的社会群体,在咸阳皇宫的帝王将相眼中,他们是低贱的牛马;在他们眼中,关东百姓则是低贱的牛马。他们认为血统高贵纯正的人将世世代代为帝王将相,而血统低贱卑微的平民百姓只能世世代代当牛做马,这和横扫天下的秦军将永远战无不胜的道理一样。

  在这个很少看到年轻人的除夕,在帝国将亡的前夕,大国意识强烈的关中百姓依然以为关东暴民不过是疥癣之患,黑盔黑甲的帝国大军很快就能将其压为齑粉。他们根本不担心帝国的命运,只希望家中被征入伍的壮丁能早日凯旋归来,当然,最好他们能带一串关东暴民的人头回来,那是从政府得到爵位封赏的凭证。
  大家如此狂傲,对局势抱盲目乐观态度,帝国的实际统治者赵高及其附庸负有很大的责任。他们掩饰真相,散布自欺欺人的谎言,成功瞒过了老百姓和二世。在行将就木的秦帝国,谎言已不仅属于道德范畴,而是统治的支柱。
  日期:2011-09-19 18:26:32
  (3)百年孤独
  驻军于棘南(今河北巨鹿西南)的章邯日夜翘首西顾,与项羽对峙于漳水(今河北漳河),盼望司马欣能从关中带来援军。然而,孤身逃至棘南的司马欣却带回了一个可怕的消息——二世倒持太阿,授柄于专权恣肆的赵高,帝国的行政体制已然无药可救,监察体制也已形同虚设,历来标榜以法治国的帝国,已经沦为朝令夕改的人治之国,离灭亡之日屈指可数。若是秦军击败项羽,挽帝国于既倒的功臣反而会因功高而受诛;若是秦军被项羽击败,败军之将被斩首更是理所当然。

  权衡利弊之后,章邯决定率领二十万部下投降。时间大概为十一月。
  公元前207年十二月,关中辞旧迎新的喜气还没有散尽的时候,一个噩耗传来——二十万秦军在新安(河南省渑池县)被全部坑杀。十二月,关中几乎家家出殡,户户发丧。
  半个多世纪以前,有“人屠”之称的秦将白起坑杀赵国四十万降卒。灭顶之灾临头的一刻,有纸上谈兵之“美誉”的赵军统帅赵括跃马扬鞭,在铺天盖地的箭雨中歇斯底里地杀向秦军阵地,为荒唐可笑的一生画上了可悲可叹的句号。同样的厄运降临到秦国的时候,章邯却选择了忍辱偷生。
  帝国末年,关东狂风骤起,咸阳王宫摇摇欲坠,名将章邯横空出世,几乎荡平关东“乱舞群魔”。即使后来战败投降,也对他的威名无损,毕竟秦帝国气数已尽,他的对手是军事天才项羽。然而,当他眼睁睁看着二十万秦军降卒被坑杀的那一刻,他的战功、他的威名都黯然失色,好像一个倾国倾城的美女在众目睽睽之下放了一个臭不可闻的屁。

  他曾转战关东,扑杀多路义军,诸侯对来自敌对阵营的他心存芥蒂;项梁死在他的剑下,项羽虽未追究,但也不能完全释怀;二十万关中子弟因他而死,关中父老对他心怀恨意。
  秦军被坑杀的时间是冬日的晚上,寒风呼啸如鬼卒挥鞭,雪团飞舞如坟前纸钱。新安土坑上最后一锹黄土落定时,章邯成了一个与世界再无任何关系的人,注定要孤独终老。
  莫盼前路有知己,天下谁人不恨君。雍王府中的章邯经常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剑四顾心茫然。天下茫茫,竟无他容身之处。这一场百年孤独,莫非真要到死方休?受身无间者永远不死,寿长乃无间地狱之大劫。行尸走肉般的章邯堕入了无间炼狱。
  日期:2011-09-21 18:33:56
  (4)春蝉
  春天是一个不祥的季节。草芽杀气腾腾地钻出地面,花朵不可一世地迎风招展,长河气势汹汹地奔腾东流,暖风气焰嚣张地席卷八荒,曾经苍白清冷的冬阳凶相毕露,肆无忌惮地撒下热辣辣的毒箭。蛇行鼠窜,虎狼啸野,天地间的一切都呈现出令人胆战心惊的野性。
  章邯是战无不胜的神,除了项羽,天下没有人有绝对的自信能击败他。至少,各路诸侯这样想,他们忘不了章邯横扫关东时如入无人之境的凶猛,如同城管横行于两边全是地摊的长街。直到项羽出现,将他当众毒打一番,大家才出了一口恶气。
  投降项羽之后的章邯虽然锐气受挫,但这并不代表他不堪一击。失败使人冷静,孤独使人清醒,如今的章邯比以前更难对付,他像一头被赶下王位的头狼,孤独地卧在狼群一隅,舔舐着痛麻难分的伤口,等待着自不量力的挑衅者自寻死路。打败挑衅者,他才能重振声威。所谓挑衅者,即刘邦。

  项羽与刘邦有隙,章邯岂能不知。项羽和范增提醒过他,一定要提防汉中盆地的刘邦图谋不轨。他知道双方必定会兵戎相见,却不知道它会发生在哪一天。这是一种无奈而又焦躁的尴尬心境,类似于不确定必定会降的房价哪一天降。
  章邯没有与刘邦交过手,但是刘邦本人并无善战之名,即使他图谋不轨也不能有多大作为。身经百战的章邯有足够的自信击败刘邦,就像项羽有足够的自信击败他。
  刘邦啊!你为什么还不出手?难道我真的要在耻辱中度过余生!你不出手是因为不是我的对手吗?急于洗刷耻辱的章邯,每当遥望汉中就痛苦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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