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里寻他千百度——闲话宋朝词人》
第42节作者:
周慕白A 日期:2011-11-12 12:01:01
五,才子的词坛风月
最后我们来说说秦观的词——
秦观是典型的婉约派词人,词风婉转流畅,清丽别致,卓然成一大家。无论是当时还是后世,对他的词评价都很高——
李清照在《词论》一书中,几乎对前辈名家们一一评论,无论是晏殊、还是张先,无论是苏轼还是柳永,都不留情面。对于秦观,李清照说:“专主情致,而少故实,譬如贫家美女,虽极妍丽丰逸,而中乏富贵态。”
易安居士不愧为评词的高手,的确,秦观的词虽然情致动人,但却缺少富贵态,乃是一个“贫家美女”而已,是没有皇家公主那样的雍容华贵。可是这也怪不得他秦观,纵观秦观的一生都很不得志,哪里还有富贵可言?
张炎在《词源》中说:“体制淡雅,气骨不衰,清丽中不断意脉,咀嚼无滓,久而知味。”这也算说到了点子上了,尽管秦观的词大多风格纤弱,但却并不是没有骨力。秦观词中间的那份情思,只有当你仔细揣摩之后才会深刻体味到其中的滋味。
说到对秦观评价最高的,恐怕还是一个名叫孙兢的人,在《竹坡老人词序》中他说:“苏东坡辞胜乎辞,柳耆卿情胜乎情,辞情兼胜者,唯秦少游而已。”
就是说,苏轼写词以文采取胜,柳永填词以真情取胜,但二者兼得者,则非秦观莫属了。这是多么高的评价。而李调元更是说:“首首珠玑,为宋一代词人之冠。”
当然,由于秦观的多情与敏感、风流与失落,故而王国维先生在《人间词话》中也指出了秦观词的缺陷——
“少游词境最为凄婉,至‘可堪孤馆闭春寒,杜鹃声里斜阳暮’,则变为凄厉矣。”
词风凄婉迷离,甚至有时凄厉无比,读后使人颓废神伤。
下面就让我们来看几首:
江城子
西城杨柳弄春柔。动离忧。泪难收。犹记多情,曾为系归舟。碧野朱桥当日事,人不见,水空流。
韶华不为少年留。恨悠悠。几时休。飞絮落花时节一登楼。便做春江都是泪,流不尽,许多愁。
真真是凄婉迷离,读来使人惆怅满怀,心里极不是滋味。
江城子
南来飞燕北归鸿。偶相逢。惨愁容。绿鬓朱颜,重见两衰翁。别后悠悠君莫问,无限事,不言中。
小槽春酒滴珠红。莫匆匆。满金钟。饮散落花流水、各西东。后会不知何处是,烟浪远,暮云重。
这是一首送别之作,据说是与他的恩师苏轼的最后一面赠词。
送别,固然是让人感到惆怅的,然古往今来的送别之作都没有他秦观写得这般颓废。
唐朝大诗人王维的《送元二使安西》这样写道:
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
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那就再饮一杯酒吧!等出了这阳关可就再也没有故人了。这里面有深情,然而也透着那么一股苍凉与豪情。哪里像秦观的这首送别词,有的尽是些感伤的情怀,对未来更是不敢有丝毫的奢望。说他颓废一点都不为过。
当然,我们也不能苛责于他,毕竟这与他的人生经历是相关的,也与他的性格相联系。
自古以来,文人大多是寂寞的,这其中尤以秦观更为显著。秦观的人生是寂寞的,政治作为也近乎寂寞,唯一留给后人的亮点则是他那早已过往千年的风流韵事了,以及他那光耀千古的词章。
风流不见秦淮海,寂寞人间五百年。
日期:2011-11-14 13:07:18
云山苍苍,江水泱泱。先生之风,山高水长。
——节选自《严先生祠堂记》
——这是范仲淹评价东汉名士严子陵的话。
严子陵,东汉时期的著名隐士,年少时就已经很有才气了,并且他还是汉光武帝刘秀的老同学。后来刘秀登基做了皇帝以后,曾多次征召他为谏议大夫,严子陵都婉拒了,一心只想寄情于山水之间,后隐居在富春江一带,终老于林泉之中。
这当然是范仲淹极其仰慕的生活状态。对于自己想做却又做不到的事情,范仲淹内心的渴望不言而喻。范仲淹也曾经有着隐退的想法,但是他却时时有着心忧天下的情怀——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居江湖之远,则忧其君。不比他严子陵过得那般逍遥自在。
尽管范仲淹不如严子陵淡泊,尽管范仲淹没能成为像他那样的大隐士,但用上面的十六个字来描述范仲淹自己,那将也会是十分恰当的。先生之风,山高水长,忧国忧民,光耀千古。
范仲淹乃苏州吴县人,典型的江南人士。江南文化向来以精致典雅闻名于世,温婉的吴侬软语、秀美的江南水乡、清丽俊秀的江南女子,这一切都是吴越文化的印像——
君到姑苏见,人家尽枕河。
古宫闲地少,水巷小桥多。
夜市卖菱藕,春船载绮罗。
遥知未眠月,乡思在渔歌。
——杜荀鹤《送人游吴》
自古燕赵多慷慨悲壮之士,齐鲁大地多英雄豪杰,而吴越之地除了盛产才子佳人之外,有的就只是清丽的江南山水了,似乎缺少了一种豪气冲天的男子气概。
其实不然,据我所知,有两句影响了后世几百年的慷慨豪气之语便出自吴越,出自苏州,一句便是明末清初著名思想家顾炎武的“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而第二句便是有着国士之风的范仲淹所说的“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了。
范仲淹,字希文,苏州吴县人,北宋著名的政治家、思想家、文学家和军事家。
下面让我们走进这一位忧国忧民的国士!
日期:2011-11-14 13:08:56
一,自古英雄多磨难
这又是一个苦命的孩子,似乎这类人物其早年命运都十分悲惨——范仲淹在两岁的时候父亲就去世了。他的母亲在万般无奈之下只得改嫁了,再嫁了一个名叫朱文翰的男子。
那时候的北宋,关于寡妇改嫁一事还算是比较开明的,因为那些禁锢人性的理学家们还没有出生,这其中就包括大名鼎鼎的程颢、程颐两兄弟,当然还有理学的集大成者朱熹先生。此三人都信奉所谓的“存天理,灭人欲”,关于寡妇是否能改嫁,他们给出了高度一致的答案,那就是“饿死事小,失节事大”。
幸亏这几个食古不化的老家伙还没有出世,否则的话我们的小范仲淹恐怕就得活活饿死了。
这位朱文翰先生应该说是个好人,并没有因为范仲淹不是他亲生的而对他不管不顾,他承担起了一个做父亲的责任。当然,这会的范仲淹还不叫范仲淹,而叫朱说。
少年时期的范仲淹就很有理想了,志存高远,读书尤其刻苦。关于他读书如何刻苦,这里面有很多小故事,其中最著名的莫过于“划齑断粥”的故事了。所谓“划齑断粥”,就是将一碗粥先冷冻下来,然后再分成四份,早晚各吃两份。
这哪里是在读书啊!这分明就是在虐待自己,可我们的范仲淹为了励志,为了磨练自己的意志,就一直这么吃着。非但如此,范仲淹还早起晚睡,天刚刚破晓他便起床了,迎着晨风在读书。如此的勤学苦读,效果是显著的,再说范仲淹脑子又不笨,他可是书香世家出生,其先祖还曾出任过唐朝时的宰相呢!其生父虽说英年早逝,但也曾担任过武宁军节度使的掌书记,学问好着呢!
只是朱家一直隐瞒了范仲淹的身世。可是纸终究还是包不住火的,范仲淹终究还是知道了,原来这个姓朱的并非是自己的亲生父亲。范仲淹大受打击,在羞愧与悲愤之下,他决定离开朱家,自立门户,并走上了离家求学的路子,希望有朝一日能够学有所成,然后再回来奉养母亲。
范仲淹含泪辞别了母亲、辞别了朱家,独自来到应天府求学,跟随一个名叫戚同文的大儒学习。范仲淹感到自己身上的担子更重了,他要加倍努力,他要考取功名,他要出人头地,他要光宗耀祖。这一切都使范仲淹进入一种更加癫狂的状态,癫狂的读书状态——昼夜不息地读书。寒冬时困了累了,范仲淹就用冷水敷面,让自己清醒,饿了时就依然用早年的方法充饥。
别人见他这个样子都感到十分惊讶:人怎么可能忍受这种痛苦呢?但范仲淹能忍受,他也不觉得很苦,因为在早年时期他就曾磨砺了自己的意志。所以,现在有句话说得好:“男孩子要穷养,女孩子要富养。”范仲淹就是个典型,能吃苦,将来才有出息,也就能成就大事。
宋真宗大中祥符七年,公元1014年,崇信道教的真宗皇帝率领文武百官前往安徽亳州去朝拜太清宫。当浩浩荡荡的车驾经过应天府时,整个南京城都轰动了,人们争先恐后地想一睹天颜,看看皇帝到底长什么样子。毫无疑问,应天书院也轰动了,学子们都纷纷去看,可唯独有一个学生气定神闲,优哉游哉地仍在埋头读书。另一个学生就对他说:“大哥,别装淡定啦!快去看吧!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这位同学微微一笑,很淡定地说:“将来再见也不迟啊!”埋头继续看他的书。这一名学生不用我说,他就是后来很有前途的范仲淹了。
果然,宋真宗大中祥符八年,范仲淹以优异的成绩通过了科举考试,正式成为一名进士,在参加殿试时他就第一次看见了这个长得其实一点都不帅的真宗皇帝。最终,皇帝还请他吃饭了,就是进士都能参加的御赐的宴席。
中得进士以后,朝廷分配给范仲淹的第一份工作就是广德军司理参军一职。终于有工作了,终于可以拿到薪水了。范仲淹把自己的母亲从朱家接来赡养,实现了早期的愿望。后又出任集庆军节度推官一职,并正式恢复范姓,改名仲淹,字希文。这样,开始了范仲淹近四十年的为官生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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