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安苦笑，摇摇头，并不想解释。
　　潘安和石崇也是那个时代金谷二十四友中的成员。而随着这群人中的老大“贾谧”被清算，应该很久都没有再次聚会欢宴了。
　　但是以往的岁月，仍然浮现在脑海中。
　　潘岳沉默良久，突然想起许久以前他写给石崇的诗。于是他对石崇说：“可谓白首同所归了！”
　　石崇听罢，唏嘘不已。原来，数年前，在潘岳写个石崇的诗中有这样两句话：“投分寄石友，白首同所归！”

　　欢宴之后的离别小诗，竟然一语成谶。
　　不久后，冰冷的刀刃切入两个白头翁的肌肤中。
　　但是他们死得并不可怜。
　　日期：2011-11-21　21:50:23
　　(接上文...)
　　事实上，潘岳长得太帅了（后人常称他为潘安），以至于人们总是谈论他有多帅，忽视了他的才华。潘岳的父亲是琅琊内史，潘岳应该青年时代生活在琅琊郡。与孙秀是老乡，这个不起眼的事实在数十年后让他提前结束了生命。

　　泰始四年，公元270年，司马炎躬耕洛阳郊外，潘岳为这件事写了新闻稿，传遍天下，文章华美，起到了十分好的宣传效果。做这篇赋时，潘岳刚刚二十出头，一跃成为一时俊秀，名满天下。
　　但是过早成名，没有给潘岳带来什么好处。正当他遥想着美好的前途准备步步高升之时，却遭到政坛前辈的打压和排挤。十余年内，无所升迁。潘岳郁郁不得志，也就能写写歪诗来抒发一下内心的郁闷。
　　青春已过，潘岳先后任河阳令、怀令，他勤于政事，政绩颇好。调到中央，转眼因公事被免官。公元290年，潘岳转眼人到中年，华发已生，仍然在官场上碌碌无为。
　　那一年，司马炎去世，杨骏辅政，拉拢人才为己所用，辟潘岳为太傅主簿。潘岳蹿升至权力中心。但是杨骏转眼间就被贾南风所杀。潘岳短暂的风光戛然而止。司马玮铲除杨骏的党羽，潘岳几乎提前去阎王爷那里报道。幸亏司马玮的长史公孙宏和潘岳有旧交，潘岳才得以大难不死。
　　潘岳内心想必十分苦闷。这官当得太累了。才名冠世的他，并没有得到与之相应的权力，反而一路坎坷，今天在中央，明天到地方。折腾来折腾去，十多年，还是个小县令。（杨骏死后，潘岳逃过一劫，任长安令。）
　　年龄的增长并没有给他淡泊名利的智慧，反而愈加钻营。
　　贾南风诛杀杨骏，假借司马玮之手做掉卫瓘、司马亮两位前朝重臣后，转身陷害了司马玮，实现了大权独揽。贾氏成了西晋的权力中心。贾南风的外甥贾谧则是贾家唯一合法继承人，所以一跃成为西晋的最有权势公子，连太子都不怎么放在眼里。
　　那个时代，钻营于权力的文人名士，无不倾心结交贾谧。刘琨、刘舆、陆机、陆云、石崇等人厚着脸皮吹捧这位贾公子，奉其为帮主，说这位小少年乃是贾谊再世。这一伙人被成为金谷二十四友。文才、气质均为上品的潘岳自然不能放弃这个机会，老夫聊发少年狂了一把，亦是二十四友之一。与这群人终日欢宴，以文会友、马匹互拍。潘岳此时应该不怎么照镜子，否则他看到头发花白的自己，整日与一帮年纪轻轻的公子哥们终日欢宴，吹牛扯淡说黄段子，应该是会脸红的吧。

　　也许年少的潘岳，还是有一些理想抱负。人不是生而如此厚颜。宦海沉浮、十多年的等待，磨平了潘岳的菱角，消磨了他的血气，但是却没有改变他对功名的渴望。这是极其危险的，因为此时在他的心中已经没有是非，只有手段。权力的欲望扭曲了潘岳的内心。
　　经过一番努力，潘岳成了贾氏一族的枪手。惠帝一朝修锅史，首先要确定晋朝开始的年限。于是朝野纷争，潘岳帮助贾谧写了一篇文章，一锤定音。贾南风陷害太子，那篇著名的“陛下自了”的反文正是潘岳的手笔。
　　随着贾氏爬到了权力的巅峰，潘岳也愈发志得意满。
　　潘岳的老母亲，看到年过中年的儿子容光焕发，忘情地投入到少年的游戏中，终于看不下去了。说：“你应该满足！”潘岳这时候哪能听进去劝告。淡泊名利的智慧他没有，激流勇退的更非他所能参悟出的智慧。
　　然而，贾南风却死了。以潘岳有限的智慧，他一定以为命运又和他开了一个玩笑。

　　贾南风陷害太子后，赵王司马伦和孙秀利用舆论和天下人对贾南风的不满，立即发动政变。贾氏专权的时代突然结束。潘岳苦笑不已。从政这么多年，连一支好股票都没买到。转眼间政治资本就变为零了。
　　可是，潘岳仔细想一想，政治资本不是零，而是负值。因为新上台的大佬乃是他仇家。
　　这个人就是孙秀。
　　孙秀出身微寒，层是琅琊小吏，潘岳的父亲曾是琅琊内史。于是，孙秀就成了潘岳的小跟班，没事儿时陪陪潘岳玩儿。
　　潘岳看不起孙秀的为人，没少打骂他。孙秀俱于权势，不能反抗。但是仇恨的种子已经生长。

　　孙秀掌权后，潘岳时任黄门郎。潘岳暗自担心孙秀报复，颇想改善二人关系，于是趁机一脸歉意地对孙秀说：“孙令（孙秀时任中书令）还记得往昔的不快否？”潘岳期待相逢一笑泯恩仇的场景，二十多年的事情了，或许孙秀已经不在意。
　　岂料孙秀冷冷地对他说：“中心藏之，何日忘之！”
　　潘岳知道自己的末日来临了。
　　司马允政变失败后，孙秀趁机污蔑潘岳怂恿司马允谋反，将潘岳一家老小全部逮捕。
　　潘岳来到刑场，看到了同样被五花大绑的石崇。洛阳金谷欢宴的岁月浮现在潘岳的心间，也许是他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最后影像。

　　(待续...)
　　日期：2011-11-22　19:59:43
　　（21） 司马炎的一万个女人、石崇的绿珠
　　如果说，潘岳在某种程度上代表着那个时代的文人，他们汲汲于功名、图慕虚荣，为了权力不择手段。那么石崇的性情，亦堪称当时贵族中的集大成者。在司马炎一朝的炫富比赛中，石崇名列榜首。
　　炫富行为，看似盛世景象，实质上是西晋帝国气血虚弱的表现。简单地说，这个国家穷得只剩下钱了。联想十几年后，这个国家陷入一片纷争，司马炎一朝国家的奢侈放荡风气，则散发着末世的腐朽气息。
　　司马炎本人的生活似乎并不奢侈糜烂。他被人诟病最多的似乎是拥有数目惊人的女人，以至于选择太多，他只好将夜生活的对象的选择权交给山羊决定。这才有了宫女们在自己门前插上竹叶，并洒以盐汤吸引羊车驾临的故事。

　　司马炎这么做倒是有点幽默感。
　　或许他厌倦了日常生活各种琐碎的必然，索性通过这种看似漫无目的游荡，使夜生活增添了几分艳遇的情趣。于是，司马炎乐在其中。
　　他下了羊车，她掀开了门帘，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无限娇羞。
　　临别时，宫女不舍，柔声敢问何日君再来，司马炎一脸悲伤，此去恐是永别。后宫深似海，朕要雨露均沾，何况那羊车明日停留何方，更是不好说啊。
　　言罢叹息，宫女则泪如雨下。
　　司马炎生生地将临幸宫女这么平常的帝王生活，导演成了充满了悲剧色彩的生死绝恋。任后代帝王再如何沉溺于女色，都无法超越司马炎的境界。司马炎堪称一代奇才，这厮若生在民间，也会是一时风流之首。

　　鉴于司马炎这么会玩儿，他帮助舅舅王恺和石崇斗富的事情就不那么难理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