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2-04-19 22:24:10

　　（44）龙战于野
　　（44）龙战于野
　　为了消除潜在的太阿倒持之患而剪除重臣的羽翼，是爱惜权柄的君王经常用到的手段。基于同样的原因，刘邦召见了李左车。会晤过程中，他首先高度赞扬了李左车的弃暗投明之举，声称这对以后密切汉、赵双方的关系将会产生深远的意义，并深情回顾了李氏家族的辉煌历史，对生前未能遇明主而事的李牧表达了深切的同情，也对李左车曾经在陈馀手下不得志的经历表示愤慨。此外，他还命人专门给李左车铸造了一个大鼎，鼎上镌着六个大字——汉将军李左车○1。

　　鼎是国之重器，形状像一口煮饭的大锅，只有主君才有铸鼎的权力，有资格享用这口大锅的人只有主君及其倚重的少数重臣。李左车的身份是降将，投汉至今并无攻城略地的功劳，仅有献言献策之功，似乎没有享用这口大锅的资格。但是，刘邦既然当初能把大将之职授予声名默默的脱楚者韩信，如今做出这种有违常理的事倒也在情理之中。
　　没有见到刘邦之前，鉴于韩信的描述，李左车认为他是一个豪爽仁慈的长者。此次会晤中，刘邦展现出来的一面与韩信的描述严丝合缝。不过，这并不能说明韩信的看法是正确的，刘邦在那天清晨的军事会议上的表现就可以证明这一点。李左车的仕途经验和阅人经验比韩信丰富得多，这时已然清醒地意识到，政治能力拙劣的韩信陷入了一种类似于与虎谋皮的危险之中，就像涉世未深的少年不可救药地爱上了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还痴痴希望对方能从一而终。

　　同年八月，刘邦打算率军渡过黄河南下，出发前在小修武设宴款待三军。
　　举办大宴的这一天，天空一碧如洗，抬头望天，只能看到唯我独尊的太阳，是个适合大军开拨的好天气。
　　刘邦仰头喝光一盅酒：“大军渡过黄河之后，寡人打算向楚军发动攻击，诸位以为如何？”
　　“不可。”一个叫郑忠的郎中站起来劝道。
　　“寡人该如何做？”
　　“我军主动出击，就意味着必须夺回成皋、荥阳。这两座城池易守难攻，楚军长年累月地发动猛攻，损兵折将无数，才从我们手中夺走。如果我们用这些新收编的将士发动反攻，顿兵于坚城之下，难保不会重蹈楚军的覆辙，这对我军的实力和士气都是极大的损耗，所以我们暂时不如坚守不出，这样就能牵制楚军的主力，给相国（韩信）争得足够的备战时间。等相国（韩信）攻占齐国之后，我军再从东西两面同时对楚军发动攻击。”

　　“那就依你所言吧。”刘邦脱口而出，速度之快令人怀疑他方才说主动攻击楚军时只是随口说说而已。
　　○1据《乐安县志?祀典》和《续修广饶县志?古墓》记载，明成化五年（1469年），有人在山东广饶县盗发古冢，得一铜鼎，鼎上有“汉将军李左车”字样，相传为其墓。如果这确实是李左车的墓，说明当年他和韩信一起参与了攻齐战役，最终死在了齐国——可能是病死，也可能是因为受到“韩信谋反”事件的牵连。至于这铜鼎究竟是李左车何时所得，难以得知，或许是攻齐以后，也可能是攻齐之前。文中说法仅为依据刘邦为人做出的一种推测。

日期：2012-04-24 20:32:37

　　（45）龙战于野
　　酒足饭饱之后，汉王刘邦带着韩信军中的精锐，匆匆踏上了南下的征程。
　　大风迎面吹来，沙土入眼，刘邦流出了几滴泪水。他很少流泪，除非有某种政治需要。他是个铁石心肠的男人，喜欢这种大风起兮云飞扬的天气，在这样的天气里逆风而行，能掩饰泪水里的脆弱。
　　为什么我本该有所作为的大好青春里只有蹉跎与荒唐？为什么我本该含饴弄孙的晚年却奔波在征尘飞扬的路上？为何我曾经以为命运在自己手中，到而今却发现自己在命运面前如此无力与迷惘？刘邦像个哲人一样思索着，久久不能得到答案，索性抛开这个问题不再想，就像两个月前抛弃成皋一样干脆利落。与这个形而上的问题相比，思考如何对付即将见面的项羽更有实际意义。
　　南下途中，他派堂兄刘贾、总角之交卢绾率步兵两万人、骑兵数百人，从白马津（河南省滑县东北，古黄河渡口）渡过黄河南下，绕到项羽背后，协助彭越在楚国腹地打游击；自己则率领主力开赴巩县（河南省巩县），在正面战场牵制楚军主力。

　　得知刘邦即将回到正面战场，项羽像闻到了血腥气的猛虎，在飒爽秋风中兴奋得咆哮着，准备将森森獠牙紧紧咬进即将出现的猎物的喉咙。然而，就在这头猛虎弓腰待扑的一刻，刘贾、卢绾、彭越却在它的屁股上狠狠拍了一把。这三个人趁楚军的主力在前线，后方守备力量空虚，不断兴风作浪，多次袭击楚军的运粮军队、粮仓，致使前线的楚军三餐不继，战斗力急剧下降。三人当中，又以彭越最为凶悍，他不仅仅抢劫楚军的粮草辎重，还攻占了睢阳（河南省商丘县）、外黄（河南省民权县西北外黄集）、陈留（河南省开封市东南）等十七座城池，极大地威胁了楚国后方的稳定。

　　九月，凉风骤起，潦水尽而寒潭清，烟光凝而暮山紫。雁阵惊寒，声断征夫之魂，鼓角唱晚，响彻黄河之滨。项羽望着天空掠过的南归大雁，一股强烈的思乡之情拍岸惊涛般涌上心头，想到想到祸患蜂起的危局，埋伏在思乡之情中的愁绪忽然伏兵四起，让他产生了一种力不从心的挫败感。
　　风啸如怒，故乡正值晚秋，怅然送目，但见一川夕阳中，千峰如簇。乌骓长嘶残阳里，旌旗猎猎如泣如诉。自从刘邦挑起事端，项羽已经多年没有回过家乡。回想当初带着家乡的八千健儿渡江北上时，自己是何等豪迈，而今，南征北战多年，野心勃勃的刘邦依然气焰嚣张，多少手足忠魂却已埋骨他乡。项羽思念故乡，却害怕回到故乡，不能荣归故里，一统天下，他深感回乡颜面无光，更让他惶恐的是，他怕家乡父老问宗族子弟的去向。

　　世间无限丹青手，一片伤心画不成。项羽在夕阳中感慨完早岁那知世事艰的忧伤，调转乌骓马，抱着除恶务尽的决心，打算先杀个回马枪，剿灭彭越、刘贾、卢绾这一小股恐怖分子，再回来和刘邦一决雌雄。临行前，他把镇守成皋的任务交给了大司马曹咎。
　　“我得去先回去安定后方，请你严守成皋，千万不可出击，只要能阻止刘邦东进就可以。十五天之内我必定回来。”
　　曹咎允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