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一席话的功夫，两人已经站在了办公室的门前。
　　L身高手长，快一步越过行川，曲着手指敲了敲门，就听见一温醇似酒的声音应声道，“进来！”
　　L扶着门，示意行川先进。
　　行川心下恍惚，刚才L敲门的动作有着莫名的熟悉感，可这种动作再平常不过。L也随即走了进来。
　　办公室靠近门口的何老师看见得意门生，露出和煦的笑意，连忙拉着两人落座。何煦何老师是两人高中的语文老师，面目俊朗音色温润，加之举止温文尔雅，说话自带春风化雨的温柔笑意，在学生中一直人气很高。
　　而行川和L更是与何老师接触颇多。何老师曾带领他们走进xx作文大赛的决赛，他对对这两位得意门生寄予厚望，在语文素养的培养上投入了很大心血，还曾花上半个月的时间指导行川的演讲技巧。

　　三人交情不浅，交谈间气氛融洽，提起当年的演讲，一向镇定的行川也不由得羞红了脸。那篇演讲稿几乎是把她从小到大的经历事无巨细地摊开来说。行川那段时间都是背着大家，一个人上课跑到宽敞的的操场上练习的。
　　“还好当时没人来听我的演讲”，行川笑着对何煦说，脸颊有些红，“要不然真丢脸”。那时正是高三最后冲刺的阶段，人人恨不得长出三头六臂，将一秒时间拆成两瓣来用，因而同学虽然知道她在准备演讲，也都忙于复习，没有时间来听。
　　“有啊！怎么没有！”带着低沉笑意的声音从二人的耳旁滑过，何煦用钢笔点了点坐在办公桌对面的L，“这小子，去了啊！”
　　L有些无奈地对上行川因为太震惊而表情空白的脸，以极其缓慢的速度点了一个弧度太小忽略不计的头。
　　后面何煦和L聊些什么，全被行川跑火车的脑袋忽略了。直到走出校门，行川才回过神，口张了张，尤自不敢相信地问，“你真去了？”
　　L有些无奈，这丫头的反射弧太长，却仍是应了一声，又补了一把刀，“连你几岁拿了奥数奖，在路旁扶过几个老奶奶过马路，我都知道了。”
　　行川发呆的表情委实罕见，L就存了逗弄之意。
　　行川又羞又急，连着耳朵尖红了一大片，看见L抬脚过马路要溜之大吉，一把扯住他的一角，小声叫着，“哎！你别信啊，那都是凑数的，全是假的！”话语刚落，似乎是觉得不够可信，又补充一句，“假的。”
　　L看着挂在衣角上的手，嘴角的笑意加大，啧，这是炸毛了，赶紧转移话题，“你一个人来的？”
　　行川一愣，刚想点头，就想起那个把她丢在一教独自会老班的闺蜜，摇了摇头，“不是，我和禾北一起来的，她去见老罗了。”
　　禾北与行川虽然不同班，但两班关系亲似兄弟，主要是因为老罗和他们班主任老严真是“好基友一生走”，一教数学，一人教化学，连出题的杀伤力指数都是毁灭地球级的，人送外号“A中阎罗”。两班在阎罗双煞的长期压迫下，自有一番同病相怜相煎太急的兄弟情。因而L对老罗的名讳并不陌生。
　　“我看她一时半会也回不来，正好我假期想买几本读物，我们一起去吧，如何？”L提议到，心下却希望老罗能发挥他那广博的师生情，把禾北留在教室好好温习一下洛必达定理。
　　行川想了想，自己正好想买张岱的《陶庵梦忆》，就掏出手机知会了禾北一声“不用找我”，就跟着大灰狼L走了。
　　而那边坐在补习班被老罗抓壮丁的禾北，一脸不明真相地奋笔疾书，俨然在改卷子，嘴里念念有词，“死在我笔下的冤魂，你们可得睁大眼，不是学姐有意刁难，实在是无良老班太丧心病狂。冤有头债有主，座下冤魂都是老罗的锅啊~”
　　手中握的判官笔却是虎虎生风，一下一个大红叉。
　　而坐在讲台上一脸煞气的阎罗王，看着底下这群临近高考还在作妖的小鬼，暗自忖道，“难道这次的试题太简单了，看你们一脸嘚瑟样。”下次再出难点吧，嗯，把圆锥曲线和数列结合起来压轴不错。

　　底下一群学生莫名寒颤，不明真相。
　　日期：2016-10-14 19:45
　　第四章：人间（修）　 文/回风舞
　　01.
　　行川既已答应，L心下一喜，只希望这去书店的路长一点。他看着行川尤自恼丧的脸，眼中集聚的漩涡层层叠叠。

　　这时候这人最是好骗。
　　L明则提议实则诱惑道：“我知道有一家新开的书店，装修独具一格，藏书也丰富，就是有点远，但人少也静。”
　　行川爱逛书店，以前常在书店一呆就是小半天。可这几年国内掀起了读书热潮，一时之间书店人满为患，再也找不回往日的安宁。
　　行川喜静，后来去书店只是为了找书，半刻都不愿意多留。这书店听起来合她心意，行川曲肘抬手看表，也就上午10:30的光景，便回答说：“那就去那看看吧。”
　　L规划好线路，在前面引路，可始终维持在行川身前半步的距离。
　　两人性格其实颇为投机，又都是爱书之人，话题不由得转向了文学，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L一直知道行川喜欢“一袭白衣一身才”的李白，佩服他斗酒酿诗的洒脱与不羁。一开始行川的习作在班上传阅，他读到的时候不免讶异，这个看起来安静内敛的女子竟然喜欢张狂不羁的李白。

　　后来L读多了行川的文字，才知这人胸中自有傲骨，血气丰茂，只是外表倒不显山川，应了她的名字。
　　内心越丰盈的人，外表越宁静。
　　连L自己也没有想明白，他为什么会喜欢上行川。待他发觉自己的异常时，自己的目光已经情不自禁地跟随着行川。等他反应过来，自己眼里心里都只有这个人了。
　　喜欢一个人的心情，眼睛是藏不住的。
　　那天早晨，L脚步一旋，自然而然走进了图书馆后面的竹林子，倚靠在漆黄色边竹时才猛然惊醒，自己已经有很多个早晨没有跑步了。
　　而这种改变开始时间，是他偶然发现行川清晨来这里朗诵诗词的第二天。
　　L倚靠着修长的竹身，看着细长翠绿的竹叶从透顶飘然落下，他竟生出尘埃落定，落叶归根的恍惚念头。
　　如果他是飞扬的埃土，那他将投入川流，做她铺好的河床;如果他是吹落的树叶，那他将化作春泥，给她藏一坛女儿红。
　　哪里有为什么，哪里有因果可循，倦鸟总会思巢，落叶自当归根，我必然爱慕你。
　　L想，几千年是不是也有一个抱剑倚竹的侠客，站在林间，想他这样听过了每个早晨的每一缕风？是不是也有一个眉目深广的女子，裁叶为刀，不经意间射中了路人的心脏？

　　他开始慢慢积攒这个女孩子的一切，知道她是左撇子，知道她最好的朋友是禾北，三餐都和禾北一起，知道她不喜欢运动，体育课总是寻阴纳凉，知道她每日必在晨光上涌的清晨晃到无人之所，酣畅淋漓诵一曲《将进酒》。
　　L不觉得行川有什么不同，或者说，这个人留给他的印象就是他对同龄女孩子的所有架构。
　　公车上人多且挤，推搡间不容易站稳。L站在外侧，用背小心地隔开了人群，留出空间方便行川站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