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世凯当然不会真的淡出政治,在家里的几年,虽然表面上看起来不问政治,但是暗中还是非常关注局势的变化——袁世凯在此期间费劲心力韬光养晦,以求保身。而到他听说革命党势盛,南方局势紧急,他知道机会来了,他的资本就是苦心经营的北洋军。在此同时,载沣也陷入了困境,他知道起用袁世凯结果难料,但是另一方面,不起用袁世凯,清廷肯定面临崩溃,这是一盘没有胜机的棋,怎么下都是输,问题仅仅是选择怎样的输法。
逼迫载沣下决心的是冯国璋,此公被朝廷派去南下剿匪,但是在剿匪之前他先去见了袁世凯一面,请示工作,袁世凯送其六字诀“慢慢走,等等看”,冯国璋心领神会,依言而行,原先清廷派去的满族大吏荫昌对此束手无策。这下,载沣总算想明白了,不起用袁世凯是调不动北洋军的,而没有北洋军,他们对革命党根本就是一筹莫展。所以载沣决定了,并开出了价码——湖广总督。
袁世凯很快就给了答复,答案是no,理由是腿疾未愈,不能理事。这当然是个借口,问题是载沣面对这样的借口还无法驳斥,因为当年他让袁世凯下野用的就是这个理由。在政治上,进退需要的理由本不需要太多,重要的不是理由,而是进退本身。袁世凯不是叫花子,他知道自己的身价是多少,借敌抬价是政治上的惯用伎俩,老鼠越多,猫的价值就越高,对于袁世凯来说,革命党势头越盛,他讨价还价的底气就越足,而这次,显然革命党真正给满清造成了麻烦。这是在扯皮,但是这样的扯皮并不对等,因为袁世凯耗得起,而载沣耗不起,这样的谈判根本就没有悬念。载沣只能就范,答应袁世凯提出的六点要求:(一)明年召开国会;(二)组织责任内阁;(三)开放党禁;(四)宽容革命党;(五)授以指挥前方军事的全权;(六)保证粮糈的充分供给。这些要求的核心当然是袁世凯出山后的个人地位,这次,袁世凯如愿以偿地把整个满清的军权握在了手中。对于载沣而言,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自己将满清的命运完全交给了这个汉族大吏,而满清能否起死回生,取决于袁世凯是否愿意当个曾国藩式的忠臣。
袁世凯在此前的政治生涯中已经数次向我们证明,他是个投机者,能让他作出选择的只可能是利益。忠于满清,袁世凯只是个奴才,而且随时可能遭到满族贵胄的暗算,而革命党放出的口风则是,他可能成为国家元首,这笔账,相信正常人都会算,袁世凯不是正常人,他比正常人更精明,更有手腕。
日期:2008-10-20 14:19:17
权谋大师
革命党引发了晚清的动荡,但是真正能解决问题的人却是袁世凯。刚刚和载沣谈好了复出价码的袁世凯近来是春风得意,局势混乱,地方离心,满清已然是穷途末路了,但是只要袁世凯肯用心,满清的局面还可勉强支持,毕竟,从军事能力上来讲,革命党和北洋新军差了不是一个档次。可惜的是,袁世凯从来就不想当曾国藩式的忠臣,他有着比位极人臣更大的政治志向,时势造英雄,晚清的衰颓造就了强势的袁世凯,而袁世凯一生最出色的无疑是利用实力最大化的获取利益,在复出时,他已经玩过借敌抬价的把戏,而现在,袁世凯将参与的是更精彩的大戏。在这部可以当做权谋学教学案例的大戏中,袁世凯身兼导演和主演二职,并且游刃有余,精彩纷呈。
袁世凯不想当忠臣,那么满清就是他的对手;袁世凯要在全局上获得主动,那么他就要让革命党看到他的厉害。因此,目前袁世凯面对的是两个对手,而且是既要打击又要利用的两个对手,这种微妙的局面并不好处理,尺寸拿捏得恰到好处,但是袁世凯既然能成为清末民初权倾朝野的人物,就说明袁世凯在处理复杂的政治局面时很有一套。
大家都知道,政治舞台上的头号定律是实力决定一切,但是这只是泛泛之谈,具体操作起来比这句话复杂的多,也微妙的多,在什么时候使劲,使多少劲才是玩实力政治的政客最需要学习的。有实力并不一定能获得利益,相反,在帝制时代,权倾朝野的重臣最后落得兔死狗烹,鸟尽弓藏下场的比比皆是,实力是双刃剑,即是谋得权位的资本,也是随时可能引来杀生之祸的毒药。袁世凯之所以能在乱世中呼风唤雨,原因就在于他在使用实力方面是真正的大师。
好了,蓄势结束,我们还是还是直截了当的看看袁世凯是怎么处理这个局面的。简单的说,对革命党要连打带拉,打是为了示威慑敌,而拉是为了养寇自重;对待清廷,则要让他们感到革命党势大,局面已经难以挽回;袁世凯的这一切手段都是为了一个目的,那就是为了和谈做准备。
袁世凯之所以想和谈,是因为他既不想当满清的奴才,又想获得局面安定后至高的权位。要达到这两个目的,当然和谈是最经济的。革命党虽然暂时实力不如袁世凯,但是革命党的特点是有根基,有韧劲,就如野草,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既然无法彻底剿灭,那么跟革命党为敌无疑很不上算。所以,尽管现阶段要打,但是打的最终目的是和,而打的成败则是谈判时最重要的资本。
既然要打,当然就得打出威风,打出北洋新军的威名,而这个任务很荣幸的落到了袁世凯心腹爱将冯国璋的身上,打仗的地点是汉口,而对手是黄兴。自武昌首义成功,各省纷纷独立后,陈其美控制的上海就成了革命党要人的据点,一时间黄兴,宋教仁,居正等人群聚上海,这些人都是同盟会的资深要人,但不幸的是,首义之功与他们居然毫无关系,同盟会的涣散由此可见。冯国璋步步紧逼,武昌的首脑黎元洪难以支撑,只能让革命党军界大佬黄兴过来主持局面。
黄兴这个人几乎是失败的代名词,时人谓其骁勇而不善战,在武昌首义之前,革命党历次重大起义几乎都由黄兴指挥或参与,但是结果大家都了解,那就是屡战屡败,毫无进益。而黄兴此次受命于危难之际,更是压力重重,武昌功臣们对黄兴并不感冒,认为首义之功为他们所有,黄兴在此期间未有微功薄德,此次入鄂却大有老大派头,因此,黄兴打胜犹可,如若败绩,势必难以服众。但可惜的是,黄兴此战进一步坐实了善战败将的恶名,虽然其实在他到任之时汉口已经危如累卵,但是最终陷落却是在黄兴之手,而这个关键战役的失败在当时的局面上无疑是决定性的,黄兴为革命奔波了一辈子,但是到了要紧时刻却还是差一口气,时也命也。
汉口陷落,武昌便万分危急,此时黄兴和武昌派产生了分歧,黄兴认为武昌已难以固守,主张放弃武汉,转攻南京,与清廷南北对峙;而武昌派认为既然湘鄂联军连武昌都难以固守,那么攻取南京无异于痴人说梦,因此主张坚守。表面来看,这是双方的战略分歧,而实质上却是私心自用。武昌派不愿意放弃自己的地盘,因为如果武昌失守,那首义之功无疑大打折扣,将来论功行赏时当然会吃些亏;而黄兴则是不愿意为他人做嫁衣,守住武昌只是全了武昌派的首义之功,而武昌一旦失守,责任却全在他身上,这样稳赔不赚的买卖黄兴不愿意干。同盟会就是个名利场,革命成败还是未定之数,这帮人却已经提前开始规划怎么分赃了,这样的组织势必难以长久。
最终双方没谈拢,但是决定各走各道,互不干涉,最后嘛,南京光复,江苏独立,而令革命党人感到吃惊的是,原本认为必丢无疑的武昌竟然安然无事,这是因为武昌派拼死抵抗?错了,这是因为袁世凯压根就没想过要拿下武昌。攻取汉口的目的一方面是向革命党示威,另一方面也是向清廷报功,袁世凯要让这两方同时掂掂他的分量。而对武昌不闻不问则是养寇自重之意,同时也向武昌派放出和平鸽,在攻打汉口之时,其实袁世凯已经对黎元洪抛出过橄榄枝,而现在不攻击武昌则是进一步表明袁世凯议和的诚意。
袁世凯小试牛刀,便让革命党人知道了他的厉害,尤其是武昌派,既然袁世凯抛出了橄榄枝,抬手不打笑脸人,武昌派也没必要较着这股劲。更重要的是,武昌派已经被捏到了袁世凯手心里,要死要活袁世凯说了算,而武昌要是完蛋,他们可就无所倚仗了,所以,对于他们而言,谈和也是有利的。
袁世凯攻取汉口却不动武昌可谓是意味深长,这里面包含的学问值得所有对权谋有兴趣的人学习,这里面的学问就是就是在适当的时候展示实力,同时又在适当的时候给对手留有余地,借此达成自己的目的。袁世凯果然是个大师级的人物,一出手便不同凡响。
日期:2008-10-21 9:10:21
南北和谈
袁世凯在晚清,政治色彩应该说非常复杂,在戊戌变法中他出卖了光绪帝,按说应该算是旧派人物,但是他又与立宪派大佬张謇,杨度等人过从甚密,在清廷宣布预备立宪时态度也很积极,所以没人看得懂袁世凯到底是什么政治派别。其实很好理解,袁世凯是个投机者,利益是他唯一的指南,出卖光绪帝是为了保存实力,以为晋身;而在其后表现出一副新派人物的面孔则是为了以后与洋人以及革命党打交道时取得政治上的方便。袁世凯不懂民主宪政,但是袁世凯知道这是大势所趋,而明了政治的发展方向显然比孜孜以求政治理论更有用,袁世凯就是这样一个识时务的政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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