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之中——叨叨中国中部六省的文化记忆》
第21节

作者: 胡窥青海湾2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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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绪十七年,1891年八月,汉阳铁厂动工兴建,三年后建成并正式出铁。耗资达588万余两白银,是当时国内最大的工业企业,也是最先进的工厂。《清史稿》说张之洞莅官所至,必有一番作为,并且“务宏大,不问费多寡”。汉阳铁厂就是以当时世界第一大钢铁厂——德国的克虏伯钢铁厂为蓝本建设的。至今我们可以看到一张照片:张之洞站在龟山之顶,俯看脚下冒烟的工厂,仿佛在欣赏一件艺术作品。铁厂是他的呕心之作,张之洞曾经说过,“从来举大事者,必须毅然担当,不计小利小害,乃能成功。”

  铁厂建成,张之洞有一段时间沉浸在得偿所愿的喜悦里,可没过一个月,他就被彻底惊醒了。汉阳铁厂首次开炉炼铁,因焦煤短缺,被迫停产。铁厂还有一个致命的问题,是技术不过关。在选择炼铁和炼钢机器的时候,驻英国公使刘瑞芬打来电报,要求把国内铁矿石的样本送至英国检验,以便确定进口哪种设备。因为钢的含磷量超过0.2%质量就不高,容易断。当时大冶铁矿尚未开工,张之洞担心矿石检验耗费时间,竟大手一挥,说:“中国之大,何处无煤铁佳矿。”结果英国运来的炉子不适用,早期生产的钢铁易脆易断,销路十分不好。

  此时的张之洞因开办项目过多,用款巨大,已搞得焦头烂额,“无日不在艰窘中,亦无日不在筹措中”。1894年,中日甲午战争爆发,北洋水师全军覆没。战后2.3亿两白银的赔款,压得清政府喘不过气来,根本没有精力再来顾及汉阳铁厂。张之洞无奈,只得将铁厂转手承包,改为官督商办。
  有个官僚买办叫盛宣怀,这个人亦官亦商,同外国商人和上海买办商人有着广泛联系。他筹资接手了汉阳铁厂,与张之洞一起会奏朝廷,请将汉阳铁厂、大冶铁矿和萍乡煤矿合并成“汉冶萍煤铁矿股份公司”,得到批准。
  1911年,汉阳铁厂建成了3座高炉,6座平炉,年产钢8640吨,连续三年盈利。1914年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钢铁需求大增,汉阳铁厂更是进入“黄金时代”。但是,一战结束,世界经济萧条,钢材价格暴跌,汉冶萍公司也迅速衰落。
  汉阳铁厂的命运大致可以分为官办6年,官督商办12年,商办16年,停产保厂13年,至抗日战争时期,铁厂部分设备西迁重庆,大部分厂房被日军轰炸成废墟。一代雄厂历时半世纪而灰飞烟灭。直到新中国成立后,1958年武汉才重新拥第一个大型钢铁联合企业——武汉钢铁公司。
  张之洞深究西方列国富强的实质后,得出结论“强国之本,实在于工”。在晚清“千年未有之大变局”的背景下,汉阳铁厂的沉浮起伏,是一个时代的缩影,折射了以张之洞为代表的一代先驱“以工立国”的上下求索。

  毛泽东谈起中国工业发展历程时说:讲轻工业不能忘记张謇,讲重工业不能忘记张之洞。
  货到汉口自然活
  汉口,就是汉水的入江之口。长江最大的支流汉江,从陕西发源,一路奔腾,到了这里,终于随大江东去了。
  明朝成化年以后,汉水入江口逐渐稳定在龟山北麓。两岸地盘开阔,水深适度,形成了天然避风良港,百姓定居,船帆集结,逐渐形成市场。
  汉口与长江、汉江和南水洞庭湖相通,优越的地理位置吸引了全国各地的行商坐贾。到清代中期,汉口商品市场呈现出繁荣景象。有诗形容为“十里帆墙依市立,万家灯火彻夜明”。

  湖南的茶叶,湖北的杂粮,江西的瓷器,安徽的文房四宝,四川的桐油药材,云贵的木耳生漆,两广的洋货大烟,加上汉水流域的棉花布匹,吴越之地的丝绸海鲜。四海九州之物,充塞于一地。到了嘉庆道光年间,汉口已经形成了银钱、典当、杂货、油粮等八大行,因此负有“货到汉口自然活”的盛名。
  但是,1861年汉口辟为对外通商口岸,外国商品涌入武汉三镇,小至针钉、火柴,大到机器轮船,一时间洋货横行天下。汉口民间“八大帮”的商品因为质量赶不上外国产品,渐渐开始走下坡路,土产货物输出日少。
  张之洞到湖北后,看到行会之间缺少沟通,商人自谋生意,彼此不相过问。曾经批评汉口商人的弊端,说,“华商性情,但以袭故套、图小利为事,而惮于求精。”
  1902年,汉口兰陵街建起了一排奇怪的房子,南北长二十三丈,东西深五丈,每排房子有门面79间,宽敞明亮。这是张之洞学习天津和北京的经验,在武汉兴建的两湖劝业场。
  劝业场就是劝我同胞,振兴实业。张之洞办劝业场的目的,也是为了增强国产商品的竞争能力,号召华商与外商展开“商战”。劝业场内将本省、外省和国外产品,分类陈列,明码标价,任顾客观览购买。做工精致的商品自然价高好卖,粗劣的自然价贱滞销,以此激励国货求新求精。
  劝业场开武汉商业风气之先,张之洞之后,这种交易形式被发扬光大。继任总督陈夔龙发起成立了“武汉劝业奖进会”,更大规模的组织商品展销活动。那时汉阳兵工厂的兵器、刘泰昌轧花机件、陆军工厂的皮靴、武昌制革厂的皮箱、和一些私人厂店的产品,工艺都已相当精良,广受顾客欢迎。1915年,武汉产品参加美国费城举行的巴拿马赛会,袁采章花缎、姚春和铜器、信记茶叶等20多个品种获得一等金牌奖。正从张之洞提倡商品博览会之后,武汉地区商品质量逐步提高。

  盛宣怀在上海招商,添设纺纱厂,各处富商闻风踊跃,利用民间资本干了一些大事业。张之洞觉得湖北“自应仿照”,他也想通过招商助官,来解决官方财力短缺的困难。为了壮大民间资本,张之洞强调“护商”,出台政策大力减轻商人负担,批评短视者“但有征商之政,而少护商之法”。张之洞还创办了《商务报》,兴建商务学堂,不遗余力抵制洋货,维护华商利益,甚至在商本不足的情况下,以官款相助。

  张之洞十分看重民间商会的团队作用。1898年筹办汉口商务局,邀集各省各帮大商入局,订立商会,以期联络协助。1905年,汉口商务总会成立,商会不仅协助管理工商业务,还对市政建设投入巨大热情。当年的《汉口中西报》,能够看到商会经常帮助政府推广印花税、修马路、救济赈灾等等。
  从张之洞督鄂到辛亥首义这段时间里,湖北民营商业发展犹如一阵春风。武汉涌现了100多家民族资本经营的近代工业企业,涉及采矿、机器制造、榨油、火柴、卷烟、棉织等30多个行业。
  1907年的夏天,张之洞治鄂18年,奉旨进京,任军机大臣。这一年,他71岁,离开武汉,已经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1908年,光绪慈禧相继死去,面对危如累卵的清王朝,张之洞满心忧患也满心悲凉,却无能为力。1909年,张之洞病故。
  在他去世后仅仅两年,武昌传来一声枪响,结束了满清300年的历史。而这一切,已经与这位务求“富国之妙术”的老人没有关系。
  洪洞大槐树

  如果今天我们问身边的人,最想去的地方是哪里?答案可能有很多,北京、上海、巴黎、纽约……
  但这个问题放到600多年前,很多中国人最想去的地方只有一个,那就是山西。
  元朝末年,中原地区战乱频繁,水灾、旱灾、蝗灾和疫病连年发生。但山西有太行山为屏障,以黄河为阻隔,地理形势最为完固,成为远离天灾人祸的一方乐土,那些年山西风调雨顺,五谷丰登,百姓丰衣足食,呈现出人丁兴旺的繁盛景象。中原百姓听说山西富庶,且没有战乱,便纷纷逃到山西去了。《明太祖实录》记载,洪武十四年河南、河北两省的人口均为189万,山西省却多达403万,超过两省的总和。

  明朝开国皇帝朱元璋出身寒微,当过和尚要过饭,历经十五载而成帝业。公元1368年朱元璋在南京应天府登上了雕龙宝座。但面对自己千辛万苦夺来的江山,朱元璋深知这是一个千疮百孔的烂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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