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癫狂的列国-春秋大历史的别致讲述》
第7节

作者: jinguolik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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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了大老婆庄姜,卫庄公还娶了个陈国的老婆,史书上称为厉妫。当时流行买一送一,所以厉妫的妹妹(也许并不是亲妹妹)也跟着姐姐嫁到了卫国,史书上称为戴妫。厉妫给卫庄公生了个儿子,但是夭折了。戴妫给卫庄公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叫做完,一个叫做晋。此外,卫庄公还和一个侍女生了一个小孩,取名叫州吁。
  据冯梦龙说,庄姜大妈不止容貌出众,而且性情温和,知书达理,最难得的是不嫉妒别人。自己不能生育,就把公子完、公子晋当作自己的亲生儿子来对待。但是对于公子州吁,庄姜大妈始终没有好感,甚至感到相当厌恶。
  这三件事之所以放到一起讲,正是和这位公子州吁有关。
  史料记载,公子州吁虽然不得庄姜大妈的喜欢,却深受卫庄公溺爱,从小喜欢舞刀弄枪,理想是当一名军事家。
  大夫石碏(音确)对此很有看法,他对卫庄公说:“我听说父亲爱儿子,就应该教他怎么遵守礼法,而不养成坏习惯。小孩子养成骄、奢、淫、逸的坏习惯,主要原因就是太溺爱了。主公您是不是打算立州吁为世子,以继承大业呢?如果是这样考虑,那就宜早不宜迟,快点定下来;如果没有这想法,您又那么溺爱他,其实是害了他。”

  卫庄公“哦”了一声,不置可否。
  石碏接着说:“自古以来,被宠惯了的孩子没有不心高气傲的,心高气傲就必定不能忍受地位的下降,一旦地位下降心里就会懊恼,心里懊恼则难免有出轨的举动。贱妨贵,少陵长,远间亲,新间旧,小加大,淫破义是所谓的‘六逆’;君义,臣行,父慈,子孝,兄爱,弟敬是所谓的‘六顺’。您现在这样宠爱州吁,是去顺效逆的行为,祸患无穷。”

  这番话,大道理讲了不少,归结到一点,与州吁的出身有关。
  我们来看看卫庄公的几个女人(请注意,这只是有记载的几个女人,并不代表他全部的女人):
  大老婆庄姜,“齐东宫得臣之妹”。东宫就是太子,太子的妹妹,自然也就是齐国的公主。
  二老婆厉妫,是从陈国娶来的,虽然《左传》没有明确记载出身,但只要一看“妫”字,基本肯定是陈国的公主(陈国的公室妫姓)。
  三老婆戴妫,厉妫的妹妹,不用介绍了。

  州吁的妈妈,没有名字,“嬖人”。
  什么叫做嬖?身份低贱但是得到宠幸就叫做嬖。身份低贱到什么程度?活着的时候也许有个玉儿、兰儿的小名,但在史书上就根本不屑于记载其名字。
  由此可见,完、晋、州吁同为公子,不只有长幼之别,更有贵贱之分。
  在石碏看来,州吁这种地位的人,说得好听是公子,说得不好听,只不过是国君发泄性欲之后的附产品,不小心给漏出来的。他如果明白自己的身份,低调做人,倒也没什么。现在卫庄公这么宠爱他,把他当个宝贝,他自然也就很把自己当盘菜,这样下去,其实是害了他。
  用现代人的眼光来看,石大夫这个人,未免太没有草根精神了。但是,如果抛开政治偏见不谈,就站在当时的社会历史环境来看,他的话又很有道理。
  在春秋时期及春秋前后的漫长历史时期中,法律允许中国男人娶一个以上的老婆,生一大堆同父异母的儿子,由此产生的问题就是,这个男人死后,他的家产该以什么形式来分配给这些儿子们?当然不是平均分配,平均分配看似公平,对这个家庭或者家族来说,却是大大的不利,而且当这个男人碰巧是国君的时候,平均分配显然就更不可行了。为了解决继承的难题,尤其是富贵人家的继承难题,避免继承权争端,我们的祖先发明了一套名为“嫡长子继承制”的原则:

  第一,一个男人虽然有很多个老婆,但他必须确立其中的一个为大老婆,也就是嫡妻,又被称为正妻或正室。嫡妻之外的老婆,一般叫做庶妻。当然,嫡妻的确立也不是单凭男人个人的喜好,更多是以妻子娘家的身份地位为依据来确立。
  第二,这个男人所生的一大堆儿子中,第一个有权继承他全部家业或绝大部分家业的(在国君家里就是被立为世子),是嫡妻所生的长子,也就是嫡长子。而庶妻所生的儿子,即使年龄大于嫡妻所生的儿子,也只能排名于嫡妻所生的儿子之后。
  第三,如果嫡妻所生的儿子因特殊原因不能担任世子,或嫡妻不能生育,则考虑由庶妻所生的儿子继承家业,但也要根据其母亲的身份,择其贵者而立之。
  根据这一套原则,公子完和公子晋虽然不是卫庄公的嫡妻庄姜所生,但是因为庄姜没有生育,他们的母亲戴妫的地位也不算低,再加上庄姜对他们很好,把他们当作自己的儿子来扶养,他们的身份地位在兄弟之间应该说是最高的。而公子州吁作为嬖人之子,地位本来就低贱,加上庄姜又讨厌他,更是贱上加贱,与公子完、公子晋不可同日而语。

  地位最低的儿子,却享受了最多的宠爱,在石碏看来是很危险的事。用孔夫子的话来说,是“不正名”,即名与实互不相符。州吁现在最受宠爱,可是等到卫庄公死去,继承君位的却是公子完,这就意味着州吁要在公子完面前俯首帖耳,地位的落差会使州吁产生严重的心理不平衡,加上他已经养成了骄奢淫逸的性格,而且喜欢舞刀弄枪,造反只是迟早的事——郑国的共叔段就是前车之鉴。

  石碏并不迂腐,他其实不在乎是由公子完还是公子州吁来继承君位,他只是敏锐地意识到,“不正名”必定会闹出乱子,所以在他那番长篇大论中,他给卫庄公提出了两个“正名”的选择:
  第一,要不就立州吁为大子,让他继续享受最高级别的宠爱。
  第二,要不就减少对州吁的宠爱,以符合他嬖人之子的身份。
  归根结底,名与实要相符,否则的话,名不正,言不顺,事不成,礼乐不兴,刑罚不中,最终的结果是国家大乱。
  读史至此,又是一叹:如果我们现代的社会也那么重视“正名”,则“公仆”当有公仆之实,不应高高在上;“主人”当有主人之权,不应战战兢兢……就此打住。

  卫庄公对石碏的话很不以为然,心想我爱谁谁,你管得着?把老头子气得吹胡子瞪眼睛,差点想辞职不干。更可气的是,石大夫的儿子石厚也没认清形势,看见州吁很受宠爱,觉得这个人有前途,死心塌地跟着州吁混,连老头子的话也不当一回事了。

日期:2009-11-03 14:27:55

  卫庄公去世后,公子完即位,成为了新一任卫国国君,也就是卫桓公。
  也许是庄姜大妈育人有方,卫桓公心地仁厚,对州吁这个地位低下的同父异母弟弟还不错,给他在新政权里安排了一官半职。
  诚如石碏所言,一官半职不能满足州吁的胃口。公元前719年,州吁发动政变,刺杀了卫桓公,自立为国君。卫桓公的同胞兄弟公子晋逃到了国外。
  石厚因此得志,被封为上大夫。就像所有要在父母面前证明自己的能力的小孩一样,他得意洋洋地向老爸石碏展示新国君对他的赏赐。
  石碏则忧心忡忡地看着他,不发表任何意见。他没有为州吁的新政权服务,而是借口年老力衰,回家休息去了。
  “这老顽固,完全认不清形势嘛!”石厚这样对州吁说。
  “由得他去!”州吁心情很不错,“现在该由我们来发言了,老头子们愿意退休也是件好事,否则的话,留在朝庭里叽叽歪歪,我可受不了。”

  州吁的心情没好几天,问题就来了。
  在州吁看来,卫国国君这个位置,公子完坐得,他公子州吁也坐得。他本来就是卫庄公最宠爱的儿子,能力又远在公子完之上,取而代之,乃是天经地义的事。对于卫国的百姓来说,不管谁来当家,只要收入不减,假期不少,应该不存在什么意见。
  但残酷的事实是,公子完继承君位,有其当然的合法性;而州吁当上国君,有两个当然的不合法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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