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天子要作战,必须要拿出天子派头来,行使天子的特权-召集诸侯大军。这既是派头的体现,也是实力的保证。
你郑国既然冒牌我都能组织联合国军,我正版天子亲自出马,当然是召集起规模比你更大的诸侯联军来打你!
可是让人啼笑皆非的事情发生了:周天子自己来号令诸侯的时候,居然前后只凑到了陈、蔡、卫三个国家。而其他的国家基本都被郑国给拉拢了。
而且即便这三个前反郑联盟的国家,也已经变得很不可靠。陈国不但早已同郑国和解,而且两国还正式联姻了。这次征兵恰逢陈国国君公子佗刚登基,其位尚不稳当,所以不敢得罪周王,只能再来当一次啦啦队。
而蔡卫两国一直防备这近邻郑国,过去一直同宋国一起和郑国作对。结果宋国挨了打,蔡卫两国明白早晚要和郑国再度交恶。为了前次救宋国,又和郑国二度交恶,并惨遭修理。现在宋国不行了,只能依了天子的顺水人情,与王师并肩再同郑国干一场。
不过卫国内部矛盾重重,参战军队也是临时凑成的。蔡国实力本就不济,所以这支杂牌军的战斗力是很令人担忧的。
总之这次周桓王征兵效果非常糟糕,战场表现则更加糟糕。陈国本来就是过来报个到的,和郑国象征性地打了几下就溜了;蔡卫两国也都是为自己而来,它们没有起到侧翼保护天子的作用,被采用曹刿战法和鱼丽阵的郑军一鼓作气地击溃了。
郑庄公打退了两侧的羽翼,天子的中军当然是不能伤害的,否则就没法向天下交代了,所以只是撵跑他们了事。
但是郑庄公手下大将祝袡还是想教训一下不识时务的周桓王,一箭射中了周桓王的肩膀。这一箭,结束了“礼乐征伐出于天子”的时代,而且象征意义也非同寻常--天子的肩膀受伤了,他还能挑得起天下这副重担么?
从此之后,周王室更加衰微,越来越不受诸侯们的重视了。而以郑庄公为代表的,威震一方的霸主身份则成为具备实力的君主们所竞相追逐的目标。
日期:2011-11-28 17:24:19
霸主挟王
这场于公元前707年秋,在郑国繻葛(今河南省长葛市,位于洛邑东方,郑国南方。从地点来看,周桓王选择的是郑国经营相对较弱的南方,此地也便于附近其他诸侯的集结。这里恰好绕过了郑国西面的主要屏障嵩山,这次行动大有纵深迂回作战的味道,由此可见周桓王的战争决心。)爆发的君臣之战,从周桓王当时的处境和所以追求的目的来看,是一场堵上王室名誉的决战,志在一举击溃郑国,将之打回原形,一劳永逸地消除这个王室左近的地方豪霸,重新彰显天子之威。
只可惜长于深宫之中的周桓王无法像他爷爷那样了解王室和诸侯之间时移世易的力量对比。周天子的政治号召力没有力量的支撑,是很难再号令天下了。而他的对手偏偏又是攻必克,战必胜的一代枭雄郑庄公。更糟糕的是周桓王身边还有周公黑肩这个和郑庄公勾勾搭搭的内奸。
结果可想而知,在郑庄公高超的指挥和生死存亡的压力下的郑军爆发出了强大的战斗力,让周桓王不得不接受耻辱的败局,接受悲惨的现实。
周郑之间的斗争以霸主郑庄公的最终胜利而告一段落,不过其中的一个比较还是耐人寻味的。
郑庄公是当时周天子最大的威胁和敌手,但是到头来他反而能够打着尊王的旗号去攻打并侵占了宋国城池。这一招之后也渐渐被其他各路诸侯所模仿,因为大家都看明白了什么是表象,什么才是本质。
对比伐宋之战和繻葛之战,无论是招兵的质量和作战的效果来看,郑国这个假天子的表现都远远好于周桓王。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怪相,这可比劣币驱逐良币更可怕,完全是假币驱逐真钞了!
其实对比一下后世的汉献帝,这个问题不难解答。汉献帝本人坐镇的中央朝廷是没有任何用的,但是一旦被曹操所挟,中央朝廷才开始能够号令诸侯,虽然这个号令实际是由曹操发出的。
天子代表的是天下的权威。以天子的号令办事,就是合法的。但是合法的事情并不必须要做,得有足够的外部力量施加,才能产生执行力。法律的行使都是由暴力机器所支持的,没有强制力的法律不过是一纸空文而已。
在诸侯们看来,当时的郑国就有这个力量。一旦假借了王命,权威有了,力量有了,就有了号令诸侯的权力。这时候它其实就是真正的天子,所以它能够组织起强有力的联军;而在诸侯眼中,周天子却已经没有这个力量了,任凭你的牌子再正宗,也只是一块牌子而已。
权威本身是在力量的基础上建立起来的上层建筑,一旦失去了力量的支撑,凭借品牌效应还能苟延残喘一段时间,但长久如此下去终究还是会垮的。
周天子就处于这个垮塌的阶段,但是在它完全垮掉之前,谁有力量谁就能举起这把尚方宝剑。郑庄公是这么做了,之后齐桓公的“尊王攘夷”大旗更是将之发挥到了极致。“尊王”是引用了权威,而“攘夷”则展现了力量。
当然这里还有很重要的一点是,要看挟天子的是谁。没有能当天子的实力,挟了也是替别人保管,弄不好还要被扣一个反贼的帽子。举不动这块金牌的人偏要去举,回头还是被金牌压死。
在此我们不妨再回头看一下当年周平王的交质行动,就能够对此有更好的理解了。
用现代商业操作做个类比。周平王是明白自己这块品牌在不断贬值的,但是苦于自己手头没有资金来运转这个品牌,所以才和近亲郑国开设的地方强势企业共同经营,以利用郑国的资金和生产力。
但是他知道长此以往郑国必然会逐渐掌握核心生产技术,并一步步架空自己。与其眼看着这个国际上最大的家族企业品牌一日不如一日,存在着被下级合作商操纵的可能,他只得咬牙放弃一部分品牌价值,以明示的方式和郑国合伙经营,其效果就好像是既进一步确定了和郑国的合作关系,又向天下其他地方企业在招投标,以期在加盟者之间竞价以使自身增值一般。
谁成想年轻的周桓王上台后急切地想重振家族品牌,结果操之过急,没能很好地看清形势的发展,既怕郑庄公这位叔祖兼并自己的品牌,又觉得与之合作掉价,主动断绝了祖父和郑国的长期合作关系。结果其他前来投怀送抱的地方企业被郑国截流和打压,周桓王自己断了资金链,难以为继不说,反而被掌握了自己品牌核心生产技术的叔祖山寨了一把。
更可气的是这个有钱有货的山寨品牌居然还在市场上击败了自己。到了这时,周桓王心里的感受恐怕只有自己知道了,周天子这块金字招牌还剩几分成色呢?
郑庄公不仅仅假天子以令诸侯地玩起了山寨,还要击溃其他的竞争者,搞垄断山寨。这就是乱世的法则。每当中央力量不振之时,强大的地方势力便会崛起并挟天子以令诸侯,利用他们的实力来掌握法统。每当有这样的枭雄出现,他们就会成为国际丨警丨察,横行霸道,党同伐异。但是如果此时没有这样的角色,那么天下就会出现军阀割据,各自为阵的局面。
相比之下,挟天子以令诸侯的霸主还能够形成局部的秩序。一旦郑国这个小霸消失,天下一定会发生更大的动乱。这是天子的不幸,也是黎庶的悲哀。
但是这一切才刚刚开始,周朝天下正在一步步地礼崩乐坏,不过还是有人跳出来力图对这个时代做一番挽回的。
日期:2011-11-29 09:53:51
四.州吁的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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