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诗的故事》
第5节

作者: 李石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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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你留下吧。在我这里呆些日子,避避风头。另外,我给你找人,把这件事摆平。你在我家老老实实呆着,不要外出,‘不要和陌生人说话’。等会儿让某某某带你去洗个澡,然后再让那个谁领你去厨房吃顿饭,好好睡一觉”。王勃一口气说了很长一段话,他不肯让自己停顿下来,他清楚自己交代的越详细,自己反悔的面子成本就越高,自食其言的可能性就越小。王勃自我绑架,把曹达藏匿在家中。

  就这样,王勃把曹达推上了一条不归路,也把自己送上了风口浪尖。
  王勃之所以藏匿官奴曹达,已在上面做了一些推测。但王勃之所以敢藏匿曹达,恐怕与一个原则和一部法律有关。当然,这只是我自己的一个猜测。
  一个原则:“亲亲相隐”
  什么是“亲亲相隐”?简言之,就是不鼓励甚至禁止一个人揭发控诉其亲属的罪行。“亲亲相隐”的启蒙思想历史悠久。孔老夫子说:父亲为儿子隐瞒罪刑,儿子为父亲隐瞒罪刑是正当的(子为父隐,父为子隐,直在其中矣)。孔老夫子想说:比如如果我儿子孔鲤驾辕肇事逃逸,我没有义务大义灭亲,没有义务把孔鲤扭送到案,那是仵作、零零柒和老爷们的份内事。这只是因为他是我儿子,血浓于水。

  日期:2011-09-10 19:27:01
  随后,秦、汉、魏晋和南北朝各代在各自的司法实践中都奉行鼓励“亲亲相隐”的政策。为什么统治者容许包庇亲属间的罪刑呢?这当然主要是为了维护传统的封建伦理纲常秩序。儿子要是敢揭发老子不清白,臣子不就敢弹劾天子黑乎乎了嘛。“亲亲相隐”原则经过多个朝代的实践探索和发展,在唐朝趋于成熟。标志性事件是唐王朝在高宗永徽四年(653年)颁行了新的大唐法典《唐律疏议》。

  一部法律:《唐律疏议•名例律》
  《唐律疏议》的首篇总则《名例律》在我国古代司法史上第一次对“亲亲相隐”原则做了比较详实的论述,使该原则成为一个比较完备的法规体系。《名例律》有关“亲亲相隐”的规定比较复杂,摘其相关大意如右:居住在一起的亲属不论远近都可以互相隐匿罪刑,不居住在一起的的近亲属以及奴仆为主人也可以隐匿罪刑,不居住在一起的远亲属之间隐匿罪刑也要从轻发落。但如谋反等重罪不在此列,不得隐匿。有意思的是,“亲亲相隐”与“大义灭亲”虽都发生在亲属之间,但却是针锋相对的两种行为和观念。爹地包二奶,亲亲相隐还是大义灭亲?那就投硬币吧。

  当代很多西方国家(如法、意)的刑事诉讼法里至今也留有类似“亲亲相隐”这一法律原则的条款。这应该主要是从家庭至上考虑,天灾人祸,随时威胁、浸淫着每个家庭,如果内部再互相批斗,横生枝节,这家不就败了嘛,OK,亲亲相隐,夫妻阋墙,一致对外!
  日期:2011-09-11 09:36:45
  王勃窝藏曹达大概发生在咸亨四年(673年)之后,这时《唐律疏议》已经颁布了二十来年。我想这部法律在某种程度上可能给王勃传递了一个错误信息,那就是窝藏个小小官奴小事一桩。果真如此吗?
  窝藏个曹达说小事一桩,就小事一桩,这不看曹达,也不看他犯的事,这要看包庇者的能量。
  对于王勃来说,窝藏曹达实在是伤不起!
  王勃-大唐官员中的异类。
  在大唐官员中,王勃是一个异类。他首先是一个刺猬,浑身荆棘。这也难怪,名门之后,七步成诗,而且王少爷也是个见过大世面的人,在沛王府打过工,还见识过御鸡肉搏。喂,王少爷,你的眼里到底有谁呢?我的眼里只有我。
  其实,王少爷的同僚中也有很多刺猬,但此刺猬非彼刺猬。这些刺猬总是把一身荆棘对准老百姓,而把柔软肥嫩的下腹对准长官和长官的长官-大人您摸您摸您摸呀。王勃当然是不屑此门此道,他是个门外汉,要命的是他更是个门外醉汉、莽汉,王勃其实就是“王莽”,他把一身刺直指上司和同仁,他把自己的才华肆意在他们面前倾销,他处处彰显自己的优越,他对他们桀骜不驯,他让他们如鲠在喉。他对下属和百姓却阳光灿烂。在同僚眼中王勃就是个不知其可,沽名钓誉的瓜娃子。

  当然,王勃的同僚中也有很多乌龟-忍者神龟。他们厚厚的龟壳坚韧地抵御着唐官场上一次次的倾轧和腥风血雨,一旦有难,就缩起头,收回脚,沉寂下来假死。他们不属于那种主动攻击型的,他们明哲保身,他们的座右铭是路遥知马力,日久见神龟。他们畅游在时间的浪潮中,他们修炼的对象是时间,他们修炼的方式是等待。他们有一个信仰:我要活一千年,耗死你们。

  日期:2011-09-11 12:49:43
  在虢州的官场上,王勃已经成了人神共愤的人物(倚才陵藉,为僚吏共嫉)。但王勃不知道,也不打算知道,依旧他行他素,盛气凌人。王勃之所以被所有同事嫉恨、排斥而仍然能在虢州待下去,是因为他的家世硬(二王之后),名气大(每有一文,海内惊瞻),路子野(王府实习生)。王勃,你个乳臭未干的伢崽,等着瞧!他们有耐心,他们像狮子一样雌伏在草丛中,观察者他的一举一动,检视者他的一过一失。

  打蛇要打七寸。喔,原来你在这里,王勃的七寸就在这里。
  窝藏曹达的头几天,王勃心里还有几分忐忑,但一切似乎都很正常。上司见了自己,依旧职业性地挤出两抹微笑,下属见了自己,依旧笑靥如花。不过确实有一两个人好像讨论过曹达的案子。但虢州依旧宁静,曹达只是吹皱了一些涟漪,没有翻起什么大浪,看来他很快就会被虢州遗忘。唉,一个官奴,也只能泯然如官奴,不浓烈。王勃心里居然有些失落。

  这一天,突然有人叫王勃去长官办公室,王勃匆匆而来,也不敲门,登堂入室。长官背对着门,静静地站在办公桌前,背着手。王勃像往常一样,走上前拍拍长官的肩膀,正要兴冲冲告诉他,“哥们,我的个人专辑《采莲曲》荣膺‘鸡冠花’奖了-金鸡亚冠百花三味书屋奖”
  长官突然回头,他阴沉着脸,嘴角不再有那两抹制式的微笑,王勃把话硬生生咽了回来。
  日期:2011-09-11 15:33:55
  “王勃,你听说过曹达那个案子吧?”长官开门见山。
  王勃一惊,“下官有所耳闻,好像案情有点悬疑,不过也就是一桩普通刑事案吧。”
  “谁告诉你是普通刑事案?曹达吗?”长官咄咄逼人。

  王勃心里一颤,“大人开什么玩笑,我怎么会认识一个官奴?”
  “你错了,他不是官奴,他是朝廷的要犯,而且…”,长官顿了一下,“他涉嫌谋反。”
  王勃心里咯噔一下,脸色一变,“啊…啊?大人,有这么严重?”可惜王勃不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人。
  “嗯,我们正在搜集相关证据,案情也日益明朗,”长官嘿咻一声冷笑,补充了一句“只要找到曹达,难道我们撬不开他的嘴?”
  王勃浑身颤栗,他极力压制住内心的惶恐,“是,大人说的有礼”。此时他只能诺诺以对,他突然预感到大难临头,他需要从长计议,他必须在崩溃之前离开长官办公室。
  “王勃,听说你家里来了位客人?”长官似乎漫不经心地翻了翻桌上的《虢州外来人口暂住律》。

  王勃全身的血液凝固了,他能感觉到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挡住了冷汗的下滑。但王勃还是坚强地回应道,“啊...大人,是小人远方一个亲戚,已经与前日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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