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桥之战
如果说潼关之战只是让高欢受了皮肉之痛,胆寒了几日,而沙苑之战却是让高欢饱尝了断骨之苦,要恢复元气肯定得休整一段时日。向来被动挨打的宇文泰终于能昂首挺胸了,不用疲于奔命地苦苦防守了。
这几年的确把宇文泰给憋坏了,高欢仗着地大物博、兵精将广,一直盛气凌人地压着宇文泰打,动不动就排山倒海地派兵来骚扰关中,要把宇文泰一举扑灭。如今高欢终于缺胳膊少腿地逃回晋阳去了,该轮到宇文泰发起进攻了――风水轮流转,终于从河东转到河西了。
可宇文泰对与高欢的差距还是心知肚明的,高欢虽然这次折了些本,但高欢还是高欢,他依然财大气粗。宇文泰明白,目前最重要的事还是――防守,决战的时刻还遥遥无期,一招不慎,上演的只会是蛇吞象的悲剧。虽然还是防守,但与以前的划河为界已经截然不同了。宇文泰要把防守的阵地再往黄河以西的纵深之处推进,要让战火远离关中,远离长安,越远越好。
那么先得把高欢次次不请自来的路堵上。河东之地是首当其冲的,高欢每次都在该地的蒲阪渡河。河东当地的豪族势力庞杂,薛姓、裴姓都是大族。这些大族在当地势力盘根错节,能一呼百应,如果没有他们的支持,那么那里所有的防御全是空中楼阁。
但让宇文泰感到欣慰的是,河东的大族几乎都坚定地站在自己一边。如薛姓大族里,除了汾州刺史薛崇礼死心塌地地替高欢卖命外,其余人等大都义无反顾地全倒向西魏,主动替西魏军队打开城门。让人疑惑的是,这些大族身上的正义感很强,不管姓薛、姓裴,还是姓敬,都不约而同地、义正词严地指责高欢犯了逐君之罪,是奸邪之臣。而对宇文泰毒死皇帝的恶行他们却视而不见,对其依然俯首帖耳。
宇文泰的手下李弼完全占据了河东一带,最北扩张到南汾州(治山西吉县)一带,一度还兵临晋州(山西临汾市)城下。河东这样的一块地盘并不大,有点弹丸之地的感觉,但防守却绰绰有余了,因为这里的地形足够让高欢偿足苦头了――后来的确如此,不可一世的高欢最终在此地折戟沉沙,完败谢幕。
而河东的防守力量基本都来自当地土生土长的豪族,当然派任驻守此地的关陇大族也大有人在,大名鼎鼎的便有王罴和韦孝宽两位。相比高欢的财大气粗,宇文泰却是小本经营,不得不精打细算――他已经腾不出更多嫡系力量来防守此地了。交给这些土豪和关陇大族防守,宇文泰放心吗?绝对放心!起码关陇大族的家人都捏在宇文泰手中,一旦背叛,便会上演韦子粲家族的悲剧――兄弟子侄,阖门百口人头落地啊。韦家偶有一位幸存者,藏匿多时,恰逢大赦,以为已云开雾散,结果出首后依然被处以死刑。
有韦氏这样的前车之鉴,大家还会投敌吗?战死了赔掉的就自己一颗脑袋,投降了却是满门百口之灾。简单的数学他们肯定懂,一百比一还是要大一点的。
南北朝时的三国时代――后三国风云 132
河桥之战
除河东外,河南之地也是宇文泰必然要争夺的――高欢一旦要在河东渡河时,崤函古道便一定会出现偏师接应(第一次是窦泰,第二次是高敖曹)。此次趁高欢新败,替宇文泰东征河南之地的是独孤信这位大帅哥。独孤信率领步骑两万多人,一路攻城拔寨,顺风顺水地占据了洛阳城。而万人敌高敖曹看局势难为,也只得暂时退兵,引兵北渡黄河。
不过,当年繁华富庶的洛阳早已人去城空,是座名副其实的空城。这时,我们不得不佩服高欢当年迁都的远见卓识――虽然当年他不会相信自己会失败(沙苑之战),但无论如何他已经做好了失败的准备。
独孤信率部驻扎在洛阳的金墉城。金墉城是洛阳城东北突出的一处,本就作为防守的小城修建,如今倒真是派上用场了。河南诸州之人本就是墙头草,高欢在此处并没有根深蒂固的基础,西魏大军一至,便纷纷投降。这些投诚的人中,值得一提的是颍州刺史贺若统,他的儿孙都是名将。以后过江灭陈、一统华夏的隋朝大将贺若弼便是他的孙子。
而西魏里一位叫韦孝宽的都督也在此次东征中崭露头角,他占领了东魏的豫州之地,活捉了行台冯邕。至此,除东荆州外,河南之地全落入西魏手中。其实河南之地有点鸡肋的感觉,易得也易失。宇文泰要想确保河南不失,必定要夺取河阳三城。
河阳三城依靠黄河浮桥连接。黄河北岸为北中城,也称河阳城;河中流沙聚成沙洲,长曰一里,称为中渚;南岸之城,称为河阴大城,规模最为庞大。通过河阳三城,往北可长趋到上党,直至太原;东北过清临关,便可直达邺城;如果南下,离洛阳更是咫尺之间。此地被后人称为“天下之腰膂,南北之噤喉”。
高欢虽然从洛阳迁都,但在河阳三城却驻扎了重兵(从日后看来,大约在三万人左右),宇文泰要在这里北上,难如登天。因为南北三城互相联通,南岸一旦有急,便可由浮桥退往北岸。更可怕的是,从晋阳发兵至河阳三城只需五天时间――如果宇文泰要想夺取河阳,一定要在五天里完成。
只要河阳三城尚在东魏手中,高欢的精兵随时可以从晋阳、邺城南下,宇文泰夺取的河南之地便岌岌可危。
面对宇文泰的挑衅,受了伤的高欢暂时选择了容忍。但他从沙苑之战中稍稍恢复元气的时候,他便立即组织了反攻。公元538元二月,沙苑之战的第四个月,他便派人欲收复河东之地,可惜收效不大。由于西魏的守将辛庆之防御有方,保住了河东腹地,迫使东魏最终选择了撤军。而河南的反攻要顺利多了,侯景一在虎牢屯练人马,摆出进攻的架势,豫东等地的西魏守将便弃地西归了。
转眼又是五个月时间过去,高欢的元气终于全部恢复,便命侯景和高敖曹征讨金墉城的独孤信,他自己也率大军南下。独孤信忙向关中求援。而刚巧,长安的西魏皇帝元宝炬也犯了思乡念祖之病,想在这兵荒马乱的时刻回洛阳祭拜祖上的陵园。
救与不救,应该是一个问题。可这次宇文泰没有思虑再三,便立即派兵东出――显然上次的大胜给了他足够的信心,以为有实力和高欢一较高下了。当然更重要的是,他也舍不得河南之地白白丢失。
南北朝时的三国时代――后三国风云 133
河桥之战
宇文泰的进军速度很快,他的目的是要赶在高欢本人到达前,解救金墉城之围。这回,宇文泰几乎是倾巢而出,连皇帝都赌出去了――不得不如此,高欢财大气粗,至多押押房产而已,而家穷业小的宇文泰要想赢,只能赌上身家性命。由于他军队人员本来就少,如此孤注一掷,关中的防守力量便更为薄弱了,这可留下了莫大的后患。而李弼和达奚武担任了前锋。
当西魏军队快接近洛阳的时候,身为主帅的侯景准备排兵布阵后再迎战――宇文泰用兵诡计多端,不得不防啊。而有一个人却不乐意了,此人是仪同三司莫多娄贷文,他强烈要求出击。这位老兄的确是一猛将,当年尔朱兆的尸体便是他首先找到的,而前几个月他刚刚又在河东打了胜仗,便想趁余勇再杀西魏军人一个下马威。
侯景和高敖曹都力劝他不可造次行事,但这位老兄固执己见,率领千余骑兵就上路了。结果路上如他所愿,他碰到了西魏的前锋达奚武和李弼。李弼命军士擂鼓,拖曳柴木,弄成声势浩大的阵势。莫多娄贷文一看阵势不对,这下突然想要命了,赶忙逃命,结果被李弼的追兵追上砍死,余众也悉数被擒――不听人劝的一般都没好下场,连高敖曹都不敢轻举妄动,他瞎凑什么热闹啊!
可莫多娄贷文还是作出了贡献,因为他的溃败让宇文泰更加自大起来――既然东魏的军队是如此地不堪一击,应该乘胜追击。宇文泰立马率军攻向金墉城,侯景乘夜色解围而去,向黄河南城的河阴城撤退。稳扎稳打是侯景的一向风格,有利便选择进攻,一旦情况不利便撤向后方。
接连的胜利必定会让人飘飘欲仙,这次宇文泰也没有例外。对东魏多年的胜利,让他连侯景也瞧不起了。他作为主帅,竟然只率领轻骑去追击侯景的主力。
虽然宇文泰这次面对的对手不是高欢本人,但他们(侯景和高敖曹)的某一方面却要比高欢厉害得多。侯景是这天底下脑子转得最快的人,是真正会用脑子打仗的。的确当年宇文泰是把侯景吓走了,但早已已时过境迁,河南可一向是侯景的地盘。看不起侯景的人基本都没有好下场的,宇文泰也不例外。当然最惨的不是宇文泰,而是江南那位正在忙着吃斋念佛的佛心天子――最终江山易手,丧命九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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