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回宋朝》
第12节

作者: 何仁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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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煜的运气确实不太好。国土小则小矣,还碰到了一个以统一中国为毕生理想的赵匡胤,所以,他连苟延残喘的机会都没有。
  其实李煜还是颇有自知之明的,他知道赵匡胤这个强悍的邻居自己得罪不起,于是接班没多久,他就给宋朝写了一封《即位上宋太祖表》,内容相当的低调。不仅如此,他还多次派人入宋朝进贡——有点缴保护费的意思。李煜幼稚地认为只要自己不停地上贡,诚心诚意对待,赵匡胤就会放他一马。毛泽东对此有一个精准的评价,叫“政治幼稚病”。确实,李煜的文采足以拿到诺贝尔文学奖,但在政治上的智商,低于七岁小儿。

  比如,在内政上他碌碌无为,在外交上也一无是处。他不懂得“唇亡齿寒”的道理,北宋攻打后蜀、南汉时,他坐视不管。在军事上,还没开战就中了宋朝的离间计,杀了名将林仁肇,自毁长城。
  李煜在军事上显示出惊人的无知。当北宋大将曹彬在长江上搭起了浮桥,大军陆续过江时,坐在宫中的他还不相信。他笑着对大臣说:“我也认为曹彬这样做近于儿戏,在长江上架桥,自古以来就没听说过,怎么可能会成功呢。”

日期:2009-05-21 16:53:07

  下面的情景就顺理成章了。
  那天,李煜在宫中与一帮和尚道士谈经论道之后,突然想起要到外面去巡视一番。当他来到城头的时候,发现城外红旗飘飘,人头攒动,像过年一样热闹——这些都是远道而来的宋军。
  李煜面如灰土。
  京城被攻破的那天,李煜想起了自己曾经宣誓“要与国家一起同归于尽”的口号,于是他捡了一堆干柴堆在脚下……但是李煜最终没有划燃火柴。在凝重的死神面前,所有的道义理想都是那么的苍白。
  李煜和皇后小周后一起被曹彬带去了汴京。赵匡胤没有杀他,反而封了他一个很好玩儿的爵位:“违命侯”。
  比较公平的说,赵匡胤对李煜挺不错,基本上没跟他为难。隔三岔五还请他吃饭,嘘寒问暖,在饭桌上与他讨论文学。虽然在汴京的生活,实在与当初那些神仙日子相差甚远,但作为一个阶下囚,你还能奢望什么呢?

  屡屡给李煜制造麻烦的是赵匡胤的继承者,宋太宗赵光义。
  这里要说说李煜的皇后小周后了。严格的说来,其实小周后是李煜的小姨子,本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精神,纳来做了皇后。小周后是一个绝色美女,无奈红颜薄命,她押宝没押好,押到了一个亡国之君身上。
  李煜一行人刚到汴京,赵光义这鸟人早就对美貌的小周后流口水,但彼时他还未做老大,不敢太过分。直到登上宋朝最高宝座,他就开始打小周后的主意了。
  从公元978年元宵节,到那一年的乞巧节,这半年时间,赵光义多次把小周后留于宫中(小周后被封为郑国夫人,按律要定期进宫参拜皇后),一留就是十几天。留在宫中干嘛呢?这事儿咱就不进行深层次讨论。总之,每次小周后回去,都是对着李煜又哭又骂,可人在屋檐下,李煜也无可奈何啊。在痛苦郁闷中,他只能化悲痛为诗歌,写下《望江南》、《子夜歌》、《虞美人》等诗词作品。

  春花秋月何时了?
  往事知多少,
  小楼昨夜又东风,
  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
  雕栏玉砌应犹在,
  只是朱颜改。
  问君能有几多愁?

  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这些诗词一洗李煜早期作品里的绮丽之风,体现了刻骨铭心的亡国之恨、之痛、之哀怨,从而达到了相当到的艺术境界。所谓“国家不幸诗家幸,话到沧桑语始工”是也。在抗日战争时期,不少中国文人都吟诵这首词,以表达失去家园的悲痛感觉。
  宋太宗给李煜戴了一顶绿油油的帽子,还不甘休。一次他从别人的口中得知李煜有不满之意,还写出“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这样含沙射影的诗词,决定要彻底让李煜消失了。
  公元978年,七月初七,李煜的生日。这一天晚上李煜府邸里张灯结彩,分外热闹。李煜的亲戚、朋友,包括他的女读者们纷纷来给他祝寿。大家载歌载舞,沉浸在一片和谐吉祥的气氛中——如果不是一位不速之客的到来,这应该是一个皆大欢喜、其乐融融的生日派对。
  来人身份极为显赫——皇弟赵廷美。他带来了皇帝的祝贺,和一杯酒。
  这酒有一个学名,叫“牵机毒”。

  李煜死亡的状况极为凄凉。他痛苦的在小周后怀里挣扎,像一只巨大的蜷缩的虾子……
  此刻,坐在21世纪中国南方一座闷热的小屋子里,我敲打了上面这些文字,言犹未尽。我想跟这位天才文学青年说一句话:历史是公正的。
  仅仅在150年后,宋朝也出现了一位与李煜一样出色的文青皇帝:宋徽宗。他们的下场也几乎是一模一样:国亡,被俘做亡国奴,皇室的后妃、公主,被分批掠走,金国人像对待娼妓一样摧残、蹂躏她们……难道这就是因果报应?
  我唯一的遗憾是:为什么男人造下孽债,总要无辜的女人来偿还?

日期:2009-05-22 20:38:54

  柳永和他的女人们
  嗯,题目没写错,是女人们。
  宋朝大文青柳永有两样东西值得显摆。一是词写得漂亮,二是阅人无数。
  注:这里的“人”指女人。
  再注:这里的女人指青楼里的妓女。

  柳永去世后,全东京的妓院都惊动了。妓女们纷纷奔走相告,前来凭吊她们的偶像——柳七官人。在名妓陈师师等人的主持下,她们成立了治丧委员会,办了一场隆重而又热闹的吊唁仪式。出葬那天,东京城里哭声震天,妓女们以泪洗脸——想想看,那是何等拉风的场面?
  在现代人的眼里,或许妓女不是一门很有前途的职业,但在宋朝,妓女并不是你相当就能当的。有姿色之外,还得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天文地理,件件知晓。她们要经常订阅时尚杂志,还要定期参加东京的春秋新装和首饰发布会,保证紧跟时代潮流。其综合素质,可以与当代任何一位文青相比。宋朝青楼里也是人才辈出。其中有一个叫薛涛的女子,靠着自学成才,成为了诗人,在诗歌史上占得了一席之地。还有一个叫梁红玉的女中豪杰,嫁给名将韩世忠后参加抗金运动,为国家立下汗马功劳。

  当文青遇上文青,结果就是“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这里先说一说历史大环境吧。
  前面说过了,经过宋朝初期几个皇帝(宋太祖、宋太宗、宋真宗)的努力,宋朝的经济已经发展到了一个相当高的高度,也就带来了文化上的繁荣。陈寅恪说了:“华夏民族之文化,历数千载之演进,造极于赵宋之世。”陈寅恪是个老实人,他说的话,我们要相信。
  饱暖思淫欲,人(特别是男人)一吃饱了就想折腾些五迷三道的东西。比如说,逛逛窑子,吃吃花酒。在宋朝,吃花酒也是一件非常时髦的运动,连皇帝都乐此不疲。宋徽宗赵佶对此有深刻体会,他打地洞与名妓李师师相会的故事流传千古。除了皇帝,各路文青也是青楼常客。数量太多,这儿点几个大文青的名(排名不分先后):苏轼、秦观、晏殊、陆游、周邦彦、欧阳修、范仲淹……柳永理所当然也在其中。

  柳永人长得帅气,口才又好,而且文采斐然:自幼精通音律、填词弹唱更是一流,因此很受青楼女子崇拜。据说,青楼里曾经流传着这样一句话:“为人不识柳七官,纵称名妓也枉然。”哪个妓女若说不认识柳七官人,是会被耻笑的。由此可见柳永的受欢迎程度。
  柳永是干部家庭出身,家里条件优越,加之整天在温柔乡里泡着,哪里有心思考虑做官的事情。直到30岁,他才到东京参加高考。
  在这之前,柳永已经是一个大名鼎鼎的文青了。虽然他没在江湖,但江湖有他的传说——少年柳永当时已经与两个哥哥(柳三接、柳三复)并称为“柳氏三绝”。少年得志的柳永到东京参考,完全是一幅“囊中探物”的架势。
  可是,命运跟他开了一个玩笑:他居然名落孙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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