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一章虽然只有两篇,但却阐述了君主三大法宝——法、术、势的协同运作机理。韩非分别批判了法治、术治、势治的单边主义政策,又在它们的基础上构建了法术势协同运作机制,同时也批判了儒家推崇的贤治。以前彼此分离、相互排斥的法治、术治、势治成为有机的一体,成为君道中的重要组成部分。
1、难势——炮轰唯势和惟贤
难势就是对唯势论的批判,然而在本篇中韩非不但炮轰了唯势论,同时也没有放过唯贤论,文章的最后提出了法术思想。
唯势论是慎到提出的,慎到的原文是:“飞龙乘云,腾蛇游雾,云罢雾霁,而龙蛇与蚓蚁同矣,则失其所乘也。贤人而诎于不肖者,则权轻位卑也;不肖而能服于贤者,则权重位尊也。尧为匹夫,不能治三人;而桀为天子,能乱天下:吾以此知势位之足恃而贤智之不足慕也。”
飞龙腾云、腾蛇架雾,一旦云消雾散,陆地上的它们与蚯蚓差不多。通俗点也可以这样说,不论是你法官还是公务员,到了澡堂和乞丐差不了多少。贤人之所以被庸人欺负,是由于权轻位卑,庸人之所以服从贤人,是由于贤人权重位尊。尧为平头百姓时,连三个人都管理不了;桀为天子,却能够将天下搅得一塌糊涂。由此可见贤能和智慧没什么大不了的,势位才可靠。
应该承认,在那个时代慎到的观点仍然是一个不小的进步。要知道,在春秋之前,人们对社会发展的认识仍然停留在对圣贤的关注,如果人间出了圣人,就会出现大治,如果世间出了大恶,就会出现大乱,反之也成立,如果大治,必然是由于出了圣人,如果大乱,必然是由于大恶。慎到从人们对治乱的单一认识中看到了势的重要性。贤人无势,寸步难行,大恶得势,祸害天下。这本来是一个重要发现,但慎到却将势的重要性推向了极端,得到了贤不足慕势之足恃的结论。
既然说到了“势”,那么首先需要搞明白什么是“势”。“势”简言之,对他人的影响力的总称。这种影响力,既可以是刚性的、也可以是柔性的;既可以是命令式的,也可以式诱导式的;既可以来源于职权,也可以来源于职业;即可以是意识范畴的,也可以是潜意识范畴的。可见势的范围很广。
那种看得见的来自于权力的势,我们很容易理解,也因而被称之为权势,比如一个纪检书记的权势,一个财政部长的权势,一个驻京办主任的权势。但在权势之外,还有更重要的一部分,可以称之为名望。名望虽然不同于红头文件上确切规定的权力和职责,但影响力可以大得可怕。在大学当教授的陈独秀无权无职,但他可以让万千热血青年走上街头呐喊呼叫;凭借声望,已经近乎囚犯的拿破仑在不到一个月里就兵不血刃地第二次入主巴黎,建立政权。周杰伦,一奶油小生,无权无职,但我想如果有人对他的音乐说三道四,那么此人的下场一定会很惨,如果他想让某人火,那么此人也一定能小火一把;老铁手虽然一向草根,但如果有人欺负他,他一定会找丨警丨察叔叔帮忙,如果他想让某人火,那此人一定要小心点,因为不买账的人会很多。
关于名望的来源,法国人勒庞做过深入的分析。
关于先天名望:“一个人占据着某种位置、拥有一定的财富或头衔,仅仅这些事实,就能使他享有名望,不管他本人多么没有价值。一身戎装的士兵、身着法袍的法官,总会令人肃然起敬。”
“历史,尤其是文学和艺术的历史,不过就是在不断地重复一些判断。谁也不想证实这些判断,每个人最后都会重复他从学校里学到的东西,直到出现一些再没人敢于说三道四的称号和事物。对于一个现代读者来说,研读荷马肯定是极令人生厌的事,然而谁敢这么说?巴台农神庙按其现存的状态,不过是一堆非常没有意思的破败废墟,但是它的巨大名望却使它看起来不是那个样子,而是与所有的历史记忆。”
“如果他的财产能够使他保持自己的身份,他事先便可断定他们会爱戴他;只要能与他交往,他们会心甘情愿地把自己的一切都交到他手里。看得出来,当他露面时,他们高兴得脸上泛红;如果他向他们说话,抑制不住的愉快会让他们面红耳赤,眼睛里闪烁着不同寻常的光芒。这么说吧,他们的血液里就流淌着对贵族的崇敬,正像西班牙人热爱舞蹈、德国人热爱音乐、法国人喜欢革命一样。他们对骏马和莎士比亚的热情不十分强烈,这些东西带给他们的满足和骄傲也算不上他们生活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讲述贵族的书销路相当不错,任何地方都可以看到它们,就像人手一册的〈圣经》。"(作者注,由于时代和国度的原因,将这里的贵族换成明星更容易理解。)
“伟大的群众领袖,如佛祖、耶稣、穆罕默德、圣女贞德和拿破仑,都享有这种极高的名望,他们所取得的地位也同这种名望特别有关。各路神仙、英雄豪杰和各种教义,能够在这个世界上大行其道,都是因为各有其深入人心的力量。”
“名望并不是完全以个人的权势、军事业绩或宗教敬畏为基础。它可以有较为平庸的来源,其力量也相当可观。”
——————————————————摘自《乌合之众》。法*勒庞
日期:2009-03-11 22:23:19
即便在权势的范围之内,影响的程度也是不一样的,比如我们很容易就能发现同一岗位上的两个不同领导具有不同的领导力,有的能够做到令行禁止,有的却有令不行,有禁不止。
权势与名望的总和就约略等于文中所说的“势”。人们对观念的争论往往源于对观念的理解不同,我们展开“势”的全部面貌,就会发现事情远比我们想想的复杂。“夫势者,名一而变无数者也”。由于“势”的情况复杂,因此无法一言以蔽之断定唯势不可行,或者唯势可行,正确的方式是具体问题具体分析。
一般来说,“势”有三种来源。
1)命中注定。这是由我们君位遗传、爵位世袭制度造成,导致有些人生下来就具有强大的“势”,比如桀命中注定要成为君主,享受君主的殊荣,拥有君主的权力。比如李隆基生来就是皇子,离皇位很近,加把劲就能成为君临天下的帝王,拥有无可匹敌的“势”。由于这种势的得来靠得失命运的安排,非人力能够改变,所以称之为命中注定。
2)自我争取。这种“势”的来源超出于韩非的历史视角之外,因为来它源于个人努力,也就是我们通常所说的“打江山”过程。某一杰出人物凭借自身才干,不断取得成功,争取权势,获得名望,最后成为一国的统治者。比如汉高祖刘邦,明太祖朱元璋这种赤脚打江山的君主。
3)人为设定。是指君主根据自己的判断将权力直接付与某人。在这个过程中君主的给予起决定性作用。如果自我争取好比创业,那么人为设定就是人事任命。比如:赵孝成王对赵括的任命,刘邦对韩信的任命,刘邦对诸葛亮的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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