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要进行探讨,一定是要探讨一个可讨论的对象。如果这个对象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无需进行探论,因为即便你探讨出来个应该不应该,好与不好,你也无法改变它。试之“势”的三种情况,我们发现第一种情况并不以我们的讨论为转移,“势”来源于命运女神的垂青,探讨对它无能为力,这是就是天字一号的“权势”,不可能更为探讨的对象,相反它是所有探讨赖以进行的基础。如果生在上位的人碰巧是个贤人,那么大家跟着享福威风,如果生在上位的人碰巧是个混蛋,那么大家只好跟着吃苦受累,而君主的继承又多是采用硬性地指定嫡长子,所以只能听天由命。
第二种情况也不适合探讨,因为这位自我争取权势的老兄通常是白手起家,一点一滴的壮大。虽然他的“势”靠的是自己努力打拼得来,但与第一种情况一样,当事人是某一组织的天,是他选择用法、术、势、贤用人,而不是相反。
所以我们能够讨论的也只有第三种情况:人为设定。韩非将争论的焦点限定在这里。“势必于自然,则无为言于势矣。吾所为言势者,言人之所设也。”———出于自然的“势”(包括命中注定和自主创业),没有什么好谈的,(潜台词,只能听天由命或者静观其变)。我们将要谈及的“势”就是人为设定设定的“势”。
至此命题已经很简单了,就是说君主掌管一个国家,应依据怎样的原则进行统治。任势,任法术,还是任贤?
慎到看到了“势”的可怕,“贤”的不足靠,所以鲜明地提出了任势不任贤。可是这个观点漏洞实在是太大了,不用韩非出马,有人已经进行了批判,你不说龙蛇因腾云驾雾而不同于蚯蚓么?那么好了,如果让蚯蚓腾云驾雾,就可以和龙蛇相比么?与今日人们所说的,老鹰可能飞的比鸡低,但鸡永远不可能飞得像老鹰那样高。你不是说有了“势”天下就能大治,那为什么桀、纣占据势位天下却大乱呢?往后说,为什么让赵高、董卓、李林甫、秦桧、魏忠贤这些人占据势位,天下却大乱呢?
原来啊,“势’是政治中的一个 “标量”,它没有明确的指向,本身并没有治、乱、好、坏、美、丑等因素,充其量只是一种工具,完全为使用者服务。贤人可以用之,恶人也可以用之,贤人用之,如虎添翼,恶人用之,则为虎作伥。“势”虽然无法决定治乱的走向,但却是治乱走向中一个必不可少的因素,无论贤人、恶人必须占据了势位才可以有所作为。依靠没有走向的“势”去谋求大治无异于撞大运。慎到的观点无疑是站不住脚的。“势之于治乱,本末有位也,而语专言势之足以治天下者,则其智之所至者浅矣。”
慎到的浅薄已经大白于天下,自不待言。然而反驳者又滑向另一个看似高明的极端,既然“势”不代表先进文化、先进生产力的发展方向,那么咱们任“贤”总该没错吧。“必待贤乃治”。要知道所谓贤人必然代表着先进文化和先进生产力的发展方向。
可是唯贤和唯势一样靠不住的,只不过唯贤听起来顺耳一点罢了。贤人无势照样做不成事,舜虽然聪明又有说服力,但要靠挨家挨户上门劝说来宣传自己的方针政策,等全部落都普及的时候,黄瓜菜都凉了,如果有势位,一声令下就能搞定。唯贤和唯势两种观点是一对互相不容的极端,韩非以自相矛盾的寓言做比最贴切不过。
唯贤论和唯势论的错误显而易见,然而却又广泛的群众基础,唯势论的坊间说法是:“说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说不行就不行行也不行,”;唯贤论的坊间说法是:“是金子总会发光的。”这些在逻辑上站不住脚的观点却有广大的受众,群众这么想就就罢了,毕竟生活不易,发展更难,有点自我安慰也未尝不可,执政者若也这样认为,那就是自欺欺人了。
唯贤论和唯势论过于偏颇,一击就溃,不消韩非多费笔墨,然而建立在唯贤论和唯势论基础上一种观点却似乎很有道理,不由人不信服,就是选贤任势。逻辑来源很简单,不是唯贤不中用,唯势也不中用么?那就选择贤才授予势位,这样总该能实现大治了吧。
我们再来看看这个新鲜出炉的观点,似乎没问题,很巧妙,结合了贤所代表的方向和势所具备的能量,必然能带领国家一飞冲天,从此国富民强,天下大治。
这个观点看似天衣无缝,仔细推敲下来呢?也确实天衣无缝,可是韩非仍然选择了出手,而且一击必中。那么韩非看出了什么问题呢?原来韩非的切入点不是这个观点的逻辑过程———那是无懈可击的,而是逻辑赖以成立的前提。选贤任势成立的关键在于有贤可选,有势可任,对于君主来说势应该不是问题,关键就在于这个贤上。韩非就问了,这个世界上哪里有那么多的贤可选啊?如果有贤还好办,如果碰到没有贤的情况应该怎么办?要知道所谓的大贤,比大熊猫可珍贵多了,大熊猫繁殖能力再差,一年也能繁衍几百头,而大贤几百年才能出一个,而且出现之前没有任何征兆,其出身、职业、家庭背景、所在地也完全随机分布。最后韩非得出结论:鉴于贤人出现的几率太小,所以选贤任势终究是一个美丽的童话,不具有实践价值,不能将国家命运建立在百年不出的圣人身上。我们前面讲过的治国要遵循大概率原则,很显然选贤任势是一个小概率事件,我们要面对的是在没有贤才的绝大多数情况下如何治国。
文章最后,韩非在击破了所有观点之后,抬出了自己观点:任法处势。势作为提供能量的必不可少的元素依然被保留下来,与只不过与选贤任势不同的是法取代了贤,因为与贤相比,法着眼于大概率事件。韩非举了个例子,那时候通信不方便,没有现在的电话和网络,信件传递要靠人来亲自交接,所以送信是一件非常辛苦的活。韩非发现在送长途急件的时候,最顶尖的骑手骑上最迅速的马也跑不过一般骑手骑普通马的接力。
这个问题在今日企业界同样存在争议,企业的核心究竟是个别超常的优秀人才,还是优秀的流程和制度。至少我的观察是,国外企业的人才先进,流程和制度更先进。同样的人才在国内企业和国外企业所创造的价值是不一样的。
《难势》篇结束
日期:2009-03-16 22:55:25
2,定法———法术问答
在上篇中,韩非驳斥了唯势论、唯贤论和选贤任势论,最后提出了自己的任法处势论。《定法》篇,名为定法,实际上术也包括在内。在此篇中韩非进一步阐述了法和术如何协调运作,一方面批判了商鞅的有法无术和申不害的有术无法,另一方面有对商鞅之法和申不害之术中不合理的成分进行了抛弃。全文通过三次问答展开。
问题一:国家需要申不害的思想,还是商鞅的思想?
答:申不害代表了法家中的术流派,商鞅代表了法家中的法流派。法是一种透明的、硬性的规定,起点是政府,终点的所有臣民,受赏的标准是遵纪守法和立功创效,受罚的条件是作奸犯科。术是君主的专利,因时因地因人而发,具有神秘莫测的属性,主要功能是依据才能授予官职,按照名位责求实效,将生杀大权牢牢地掌握在自己的手中,摸清群臣的能力。这两者之中没有最需要,只有都需要。就像人的生存一样,不吃饭十天就会死人;大冬天不穿衣服,也一定会死人。没有法,臣民就会起乱;没有术,君主就会被蒙蔽,所以君主应该一手抓法、一手抓术,两手抓两手都要硬。
问题二:那要只抓一样,会怎么样?比如说只抓法或者只抓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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