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孤魂(宋恭帝入元后在西藏萨迦的彷徨人生)》
第8节作者:
完颜丹册 父亲在意的不是吏治的好坏和宰相的品格,而是钱粮和和议的可能性,在这两件事情上,贾似道好像有过人的能耐,尤其是语言,总会让父亲开释心中的积郁,恍惚中走进后宫,同那些佳丽快活起来。而那些少之又少的反对派,仍然咬定贾似道是开天辟地以来的第一奸贼,除了欺下瞒上谎报数据意外,没有任何才干,绝不会替父亲抱来白花花的银子与和平。这种声音,父亲不爱听,而且在当时少之又少,几乎淹没在对“师臣”加“周公”的旷古贤德的讴歌声中。这种声音正在与日俱减,接近偃息。绝大多数官员有理由或无理由地热爱贾宰相,谁反对他,比骚扰自己的老婆还急。
九月对我和我的家族来说,充满着灾难和耻辱。
羊吃不了狼情有可原,但时下的情况是做忠勇的羊牴不过做汉奸的羊。父亲在“师臣”等人的帮助下,刚当上皇帝的第二年九月,也就是李、汤二人上折子进谏的那几天,父亲的将领夏贵率五万五队攻打潼川城。而镇守潼川蒙古国将领,也是同样吃草的汉人刘元礼,手下的军队只有数千人,众寡悬殊,刘部诸将看见宋军黑云压城,无不惊慌失措,好在主帅的话安住了他们的心。刘元礼说:“料敌制胜,在智不在力!”说完出城鼓噪猛攻,竟然以莽烈的攻势,击退了宋军。夏贵当初下令撤退时,不知道城内虚实,看见敌将从容指挥,敌军奋勇向前,以为埋有重兵,踌躇不决,给军队带来了崩溃的危险,后又为了保存实力,竟然鸣金撤退。一直退到蓬溪,方缓过神来,勒兵布阵,冷静指挥,军队有序地投入了战斗,两军鏖战,从寅时杀到未时,不分胜负。刘元礼对蒙古卖起力来,比起夏贵对大宋的信念,有过之而无不及。慷慨激扬地激励将士说:“此去城百里,为敌所乘,则城不可得入,潼川非国家有矣。丈夫当以死战取功名,时不可失也!”说完手持长刀突阵,激起将士无限勇气,好像跟自己作战的不是汉人同胞,而是女真人常说的慌服南蛮子,个个以一当十。结果可想而知,夏贵的五万军队,顿时溃不成兵,全线败退。刘汉奸由此得到了忽必烈的厚赉,领命回潼川,建开了蓬溪寨,而夏贵破坏了“周公”私党的狼羊理论后,忙着给朝廷上折子和给贾周公写书信,天才性地编造了许多谎言,把这事忽悠过去。
贾似道岿然不动,大宋朝依旧痛苦,我的谦虚斯文却又迷恋快活的父亲,带着百官、百姓和浩荡的后宫佳丽,进入了另一个春天。父亲沉溺五蕴的同时竟然奇迹般地修出了正果,能像现在的萨迦贤哲大德似地视万物为虚空。
日期:2012-02-22 21:20:02
我父亲的这种漠视王权的境界,近乎达到了许多年之后我在萨迦寺见到的那些寂静跏趺的雪域大德。
其实这种比较是一种毫无依据的错误做法。我父亲除了对朝政淡漠以外,对其它的世俗娱乐,并没有视作熊熊烈焰而奋力摆脱的出离心思。
而且即使在在朝堂之上,说他用空观法眼对所有的人熟视无睹或麻木不仁,也并非全然正确,因为在新年的正月里,忽然罢免了江万里的参知政事职务。据传在此之前,父亲在一件事情上不慎刺激了奸猾敏感的贾似道。似道慌乱起来,竟然说要辞官归田。父亲知道这是“师臣”在要挟自己,但仍然不生气。后来大臣们悄悄地分析父亲不生气的原因时,各说各的,莫衷一是,有的说是不能生气,有的说是不想生气,还有的说是不要生气。明明大家都知道他是因为不敢生气,就是没有人说出来。看他在当时的反应,确实是不敢生气,因为他忽然要给他的贾师臣下跪了,幸而站在二人身边的江万里,实在恶心君臣二人义演的这出闹剧,用身子支起了他的君主,大宋“今上”那正在颤巍巍的弯曲下去的膝盖,尴尬地重新挺直起来。
江万里用身子掖住“今上”软骨头的同时,批评“今上”和他的“师臣”说:“自古以来,没有这样的君臣之礼,陛下,你不可动不动下跪啊。还有贾大人,你今后再也不要说扔下陛下归田的话。”贾似道这时忽然慌乱起来,情急之下噔噔噔地下殿,立在阶下,向江万里举笏谢道:“微文公(指江万里)啊,我贾似道差一点成了千古罪人。”满脸的惭愧和感激,着实让父亲激动。父亲也许当时真的很感动,但他的贾师臣的惭愧和感激仅仅是做给他看的,内心深处翻卷着霸气和嫉恨。
日期:2012-02-22 21:20:52
父亲想做一名好皇帝,所以不但坚持经筵,而且在经筵上表现出好学不倦、知难而进的求知精神,动不动就向讲经的正副宰相请教经史疑义和古人姓名,“师臣”总是一问三不知,常常瞠目结舌,无言以对,等着身边的江万里替他回答。
我们大宋的皇帝个个都是出了名的爱才圣君,其中和我一样地苟活在异族雪地上的徽宗与一不小心叫秦桧冤杀了岳飞的高宗,更是既有才又爱才的天才型的帝王。
父亲也很爱才。后宫中有的女人颇有姿色,但不通文墨,父亲不喜欢她们。父亲最喜欢的是“稍稍知书”的王夫人,每次在床上寻求开心,把“师臣”在经筵上哑口无言的嘴脸,说给她听。她总是听得前俯后仰,一脸的灿烂。宫门口有太监侍立,也一面偷听一面捂着嘴偷乐。他的窃笑不是因为宰相无才,而是因为可把这个事情同其它大内信息一样,高价卖给宰相。父亲不像他们,不缺钱花,乐完后看着美人发呆,然后扑上去寻求快活。父亲在王夫人白色的麦浪般起伏的肌肤间兴奋不已的时候,完全记不清贾似道没有答出什么和江万里替他答对了什么。
日期:2012-02-22 21:21:49
我们知道父亲在极尽快活的时候完全记不清贾似道没有答出什么和江万里替他答对了什么。
但贾似道回到家里没有急着快活,将每一次的受辱,铸作仇恨的钢钉钉进心坎上,每一次都有撕心裂肺似的疼痛,加上太监们调盐加醋后卖给他的大内信息,更是万分的难忍。而最后那根让他下殿举笏谢罪的钢钉,使他再也承受不下去了,他想拔掉它们。
于是,我的父亲在喜气冲天的新年里,罢免了江万里的参知政事。正义凌然而满腹经纶的江万里再也当不成副宰相了。
父亲和后宫美人快活之后,贾似道拔掉钢钉之后,他们还是高兴不起来。蒙古貔貅向南虎视,堂堂中国无能为力,辽阔而富庶的疆域之内,只剩下贾似道一个男人了。贾似道虽然对蒙古人无能为力,却对宋朝人是个绝对强悍的男人,能让皇帝言必称“师臣”并给他下跪,更能让百官赞他为“周公”并为之讴歌。
既是“师臣”又是“周公”的旷古人才贾似道,对许多人依旧很不满意。有一次在聚集百官议事的当儿,忽然厉声地吼道:“如果没有我贾似道的提拔,你们能有今天吗?”
一声下去,全场阒寂。过了一会儿,李伯玉幽幽缓过神来,想尝试一下自己的胆量:“我李伯玉当年参加殿试的时候,排名全国第二,宰相不提拔,也能走到这个位置上的。”活周公看见仍有愣头青在朝廷混饭,脸色大变。李伯玉神态依旧,散会后背袖而出,矜持回家。回家后不久,收到了下台的圣旨。
日期:2012-02-22 21:22:40
我们的大宋虽然有这么强悍的宰相,那些懵懂慌服的游牧民族浑然不知,在绵长脆弱的防线上虎视眈眈。好在他们虎视一下以外,没有投入更多的兵力,他们在西方忙得不可开交,忽必烈在家族内部受到了强大的挑战,大宋这艘可以在浊浪中继续折腾,艰难地驶进了咸淳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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