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王守仁就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去拜谒纪念汉朝名将马援的伏波将军庙,这也没什么神的,我还梦见过自己跑到贵州的阳明洞去。但神奇的是,王守仁在梦里赋诗一首:“卷甲归来马伏波,早年兵法鬓毛皤。云埋铜柱雷轰折,六字题文尚不磨。”醒来以后记了下来,死了以后还流传下来,当真要羡煞很多挠破脑袋也写不出文章的小朋友们啊!
由于史上最牛御姐控朱见深长期不理朝政(朱见深:其实,你们谁都没读懂我),导致汪直专权,大臣昏庸,时人戏称“纸糊三阁老,泥塑六尚书”。子曾经曰过:“政者,正也。率之以政,孰敢不正?”根据本命题成立,逆否命题同样成立来推断,成化年间的朝政从最上面就烂掉了,那么上行下效,地方官的腐败便有过之无不及,农民起义就开始四处爆发。
悠悠千载,蓦然回首,我们没有必要刻意拔高或贬低农民起义。造成农民活不下去的主要原因是官僚阶层的腐败和日益严重的土地兼并,而绝对的权力导致绝对的腐败,妄想依靠体制内的监察制度铲除腐败无疑是痴人说梦,事实上这个问题直到今天都没能得到完满解决,遑论古人!明朝的官僚阶层从哪来的?还不是农民!农民何苦难为农民!
向使明朝长治久安,李闯不能东叩京师,满人不敢南下牧马,加之心学既彰(王阳明在万历年间与孔子并祀),工商为本,非君浪潮既起,觉醒之势已成,继而科学精神(代表徐光启,宋应星,朱载堉,徐霞客,方以智),民主精神,对外交流(嘉靖年间海禁废弛已久,甚至闹出海盗倭寇的祸端,隆庆初年有鉴于海盗作乱,为了在根本上根除海盗倭寇,连形式上的海禁都解开了,从此对外贸易尽可以光明正大地去做),政体改革,如此循序渐进,以致君主立宪,民主共和,方能结束以暴易暴的历史轮回。这一切,都自心学起。
而那一刻,王守仁关心的只是怎么平定秦地的石和尚、刘千斤之乱,屡次上书朝廷,出谋划策。王华平日忙于政务,跟儿子沟通交流太少,不理解王守仁,便骂了他一顿,让他立即停止这一疯狂的举动。想想也对,换作现在,一个十来岁的小孩大谈国家战略,还给国防部写信,的确疯狂。
到了弘治元年,王守仁17岁,带着如何成圣的疑问,回到浙江老家。他的母亲郑氏早前去世,睹物思人,王守仁第一次深切地感受到了死亡的残酷,他愈发觉得,外界的东西再多再好,又与我心有何相干?人生终究不过是“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罢了。这种消极的情绪以及对成圣途径的苦苦追寻促使王守仁去钻研道家的思想,为后的龙场悟道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但王守仁终究不是出世之人,他只是游弋于各种思想,含英咀华,去粗存精,执着地去寻找他所认为的至理。
此次返乡,王守仁还带着另外一个任务——完婚。未来的岳父大人叫诸介庵,是本地人,王华的至交好友,现任江西布政司参议(江西省的厅长)。王守仁小时候,诸介庵在吏部,主持会试那年,到王家串门,非常赏识小守仁,允诺将女儿许配给他。而今年,王守仁已经十七岁,可以完婚了。为了报答岳父的知遇之恩,为了表示尊重和隆重,王守仁不远千里,亲自到南昌迎娶夫人诸氏。
人生四大喜: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可惜守仁同学立志献身哲学事业,对男女之事没什么兴趣,在新婚之夜还在外面散步。其实这也没什么,喜欢思考的人很多都喜欢散步,但王守仁连散步都比别人散得神奇,走着走着就沉醉不知归路,误入藕花深处了。
他猛一抬头,只见眼前一个道观,匾额上写着:铁柱宫。这段我怎么看怎么像《红楼梦》的风格,就差在道观门口再挂幅对联“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了,估计是博览群书的曹雪芹COPY的前人史料。
既然来了就进去吧。只见道观里面坐着一个闭目养神的道士,一问之下得知这个道士懂养生之术。王守仁正因母亲之死,深感“爱情诚可贵,生命价更高”,便开始虚心请教。神秘道士说了些什么已经无从得知,唯一知道的是王守仁在那个道观待了一宿,直到东方之既白。
日期:2008-3-7 12:08:46
这下急坏了诸介庵一家,还没圆房就开始玩家庭冷暴力,诸老爷很生气,正要派人自处去寻,王守仁却自个儿回来了,众人问明缘由,个个哭笑不得。诸介庵为了防止这个“落跑新郎”到处乱跑,让他到自己的官署上班。王守仁每天按时报到,帮着处理一些公文,别人两个时辰才能干完的活儿他半个时辰就搞定了,剩下的时间就练习书法。
明朝在中国书法史上是一个非常独特的时代。若五千年书法史是一条源远流长的大江,那明代就是其下游最美丽壮观的一段。这一段水域乱石穿空,江水日夜奔流,时而浑黄,时而碧澄;时而汹涌,时而宁静;时而春潮齐岸,时而水波不兴。书法大家一数一大把,祝允明,黄道周,倪元璐,文征明,董其昌,还有著名人士青藤雪个(徐文长和朱耷)。
这堆人里黄道周和倪元璐属于官僚书派,本职工作是当官,书法只是业余爱好。黄道周是天启二年的进士,官至礼部尚书,此人比较迂腐,但博学多才,明亡后坚持抗清运动,不屈而死。
倪元璐这个人挺有意思,天启七年,魏忠贤权势正盛,东林党人个个被整得死去活来,朝廷上下一片喑哑,除过阉党的人就剩下些明哲保身的人,只等着有朝一日给天启开追悼会。
谁也想不到,如此安定团结的和谐局面就让一个刚中进士不久的愣头青给打破了。倪元璐时任江西乡试主考官,一个芝麻大的小官,竟然出题讽刺当朝大BOSS魏忠贤。幸好当时正逢多事之秋,天启驾崩,崇祯继位,京官们都忙于重组权力格局,没人鸟那些千里之万的事,小倪这才躲过一劫。
不过没关系,时势造愤青,倪元璐马上就要出头了。
除掉阴险小人的唯一办法是比他更阴,崇祯从小生活在阉党把权的白色恐怖中,养成了刚愎多疑的性格,待其登基,便以雷霆之势一举铲除了以魏忠贤,崔呈秀为代表的犯罪团伙,一时大快人心。
然而,魏忠贤的阴影仍笼罩在朝廷之上。朝廷对魏氏集团的清算,到底要做到什么地步,仍是亟待解决的大问题。原先与魏忠贤有些瓜葛的人,此时仍有不少位居要职。他们此时的目的很明确,就是让魏忠贤一案到此为止,不要再深挖了,表面上说是稳定人心,实际上还是怕牵连自己。为了达到这一目的,这帮人一边大造舆论,一边竭力阻止东林党人的复出。他们深知,只要东林党人复出,朝廷局面就会立即改观。因为东林党人吃魏忠贤的亏太大了,复出后肯定还要继续深究,并牵连到与魏忠贤有瓜葛的朝中大臣。其实,经过天启朝的血雨腥风,东林党人不是被整死,就是回家种地去了,反攻清算的可能性极小,但倪元璐的出现证明了他们并不是多虑。
倪元璐上书说:“今世界已清,而方隅未化;邪氛已息,而正气未伸”抛出这两句后笔锋一转,指出东林党人与魏忠贤、崔呈秀的本质区别:现在攻击崔、魏者,都把他们与东林并称为邪党。如果称东林为邪党,那么魏、崔之流又算什么?魏、崔既是邪党,那么抗击魏、崔的东林岂能算作是邪党?东林是天下才薮,错在过于刻薄,但绝不是狂狷邪党。读书人处世立身,宁可矫激,也不能忘廉耻。如果以“假借”、“矫激”为大错,那么就会有人公然背叛名义,忘却廉耻,所以会有天启年间那种天下为魏、崔歌功颂德的场面。而大家还自我安慰,说什么“无可奈何,不得不然耳”。正是这种无可奈何、不得不然之心,造成了天启年间无所不为的局面。现在朝廷竟能原谅这些随波逐流之辈,却不肯替那些刚正不阿的东林党说句公道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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