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开史书,八王之乱,侯景之乱,数不清的动乱,哀鸿遍野,易子相食,血腥的味道透过纸张就能闻到,惨不忍睹。治世犬和乱离人到底做哪一个更好我说不上来,但我坚信一条——中国不能乱。
右愤骂专制,左愤谤民主。看多了不难发现一个简单的道理:天下无至理,皆为人所用耳。本人此刻不左不右,心平气和地看待科举,功还是大于过的。明代是一个文治的社会,离开士人的支撑不可想象。而欲使士人有效地支撑朝政,其关键在于培育士气。士气的培育莫过于崇圣学而尊程朱,就科举所推行的实际效果来看,在明朝前期相当一段时间内还是卓有成效的。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人们却对这种制度不断地提出批评,认为它正逐渐失去自身应具备的目的,同时也失去了公正的形式。一种制度在推行过程中显然不能保证丝毫不出纰漏,这里并非指一些人为的偶然因素,而是一种无法避免的总体趋势。通俗些讲,科举没有错,错就错在没有与时俱进,深化改革,最终因不能顺应时代而被丢进了故纸堆。
日期:2008-3-20 20:22:49
由此观之:制度,只有先进的制度才是第一生产力。
但王守仁此刻还顾不得考虑制度的问题,面对落第的现实,家学渊源,远大理想,各种复杂的因素纠结到一起,完全无动于衷是不可能的。然而,王守仁是一个将职业与事业区别对待的人,考进士做大官只是世俗要求下的职业,尽力而为,过得去就行了,而探索成圣的道路,参悟人世的哲理才是他一辈子所要追求的事业。
因此,当周围落第的同学哭天抢地,寻死觅活时,不为外物所屈的王守仁却说:“世以不得第为耻,吾以不得第动心为耻。”
王华的很多同僚早就听说王守仁小朋友的各种逸事,见他落榜,都来鼓励他。鼎鼎大名的文坛领袖李梦阳开玩笑说:“汝今岁不第,来科必为状元,试作来科状元赋。”
李梦阳这么说不过是想帮受挫的小守仁找回信心,众人也没当真。谁知王守仁提笔就写,文思泉涌,倚马可待,文不加点,众人惊愕之余拿来一看,但见其旁征博引,纵横捭阖,简直就是不刊之论,纷纷叹服,连呼:“天才!天才!”
在神州这片土地上,有人的地方就会有斗争,扬才露己向来容易招人忌恨。古人教导我们,刚出道的时候一定要低调,低调,再低调。王守仁一时兴起,忘记了“七字真言”,再加上大文豪李梦阳一鼓动,登时志得意满,悬笔立就。而众人也清楚状元出身的王华肯定前途无量,聪明点的无不旁敲侧击地奉承小守仁一番,结果王守仁愣是让那些“比肩李杜,力抗苏辛”的阿谀之词给捧杀了。
下来就有人不服气,暗地里嚼舌头说:“此子如果取上第,目中不会有我辈矣。”
果然,来科会试,王守仁又落榜了。没考上就是没考上,说什么也没用,心情沮丧的王守仁回到老家组织了一个龙泉山诗社。
不要小看明代文人的结社,这些大大小小的社团一般由仕途失意的文人组成,是一股很强的政治力量,绝非摆设,比现在的九三学社,民进党甚至政协都要生猛。万历时,张居正为了顺利推行新政,曾强力打击全国各地的书院,想尽千方百计,也没能“肃清”这一传统。
没过多久就出了另外一个狂人顾宪成,此人简直就是言官的楷模,愤青的偶像。张居正在位时他不满意,闹别扭;申时行上任了他还是不满意,天天发牢骚;更倒霉的是王锡爵,为了斡旋群臣和万历的关系,遭人误解,顾宪成还放冷枪,设圈套,指使一堆人骂,直接给人骂回家去。反正谁当首辅他骂谁,简直就是“首辅杀手”。
首辅杀手不贪不占,长期混迹于主事一级的中下阶层,深入群众,团结官僚,一致对上。俗话说,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天天吵架的顾宪成终于给人黑了,直接罢官回家。
顾宪成估计不懂什么叫“用之则行,舍之则藏”,回去了还不安分,两天不折腾就闲得慌,于是成立了日后闻名遐迩的东林书院,还制定了院规: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很明显,这是一个培养小愤愤的书院。事实证明,明朝后50年的历史,基本是东林党人在唱主角。
相比之下,王守仁的龙泉山诗社就没有那么大的影响力了,社员们的主要活动无非是吟诗作赋,相互品评。偶尔游山玩水,下棋对弈,一派名士生活。
这段时期是王守仁文学创作的迸发期,写了大量的诗句,比如抒发苦闷无聊的“矮屋低头真局促,且从峰顶一高吟。”安慰自己的“飞腾岂必皆伊吕,归去山田亦可耕。”
这种消极归隐的念头只存在了很短的时间就被打消了,在诗社后期写的《赠陈宗鲁》一诗中,王守仁积极追求内圣外王的意念再次显露:
学诗须学古,脱俗去陈言。
譬若千丈木,勿为藤蔓缠。
又如昆仑派,一泄成大川。
人言古今异,此语皆虚传。
吾苟得其意,今古何异焉?
子才良可进,望汝成圣贤。
学文乃余事,聊云子所偏。
这是先就明代前七子的文学复古主张讨论一下自己的看法,最后又转到成圣的话题上来。
日期:2008-3-25 14:31:15
弘治十年,王守仁26岁,回到北京。
这段时期,王守仁开始用心钻研兵法,史载他“留情武事,凡兵家秘书,莫不精究。每遇宾宴,尝聚果核列阵为戏”。目的就是为了成就“韬略统御之才”。
可惜弘治时期的明朝已经不再具有主动出击的军事意志。实力是一方面,意志是另一方面。休养生息得久了,刀枪入库,马放南山,再打起来牵涉到方方面面,患得患失,投鼠忌器,最终自然也就文恬武嬉了。明孝宗一度想建功立业,扫平北方,却遭到大臣们“善意”的阻止,于是他去问平日精明能干的内阁大学士刘大夏:“太宗(朱棣)频出塞,今何不可?”大家设身处地想想,如果你是刘大夏,怎么回答?是不是很棘手的一个问题?不过老油条刘大夏轻而易举就搞定了这块烫手的山芋,他说:“陛下神武固不后太宗,而将领士马远不逮。度今上策惟守耳。”
至此,明朝的皇帝再没有挥师北伐的激情了(脑残志坚的朱厚照除外)。
但这丝毫没有影响王守仁学习兵法的热情,因为即使不当军事家,单为哲学家,也应该好好学习中国的兵学智慧中所蕴含的诡道。后来的事实证明,心学在制敌时是兵道,在克己时是儒术。他对《司马法》的点评颇有心学的王者气概:“先之以教民,至誓师用兵之时,犹必以礼与法相表里,文与武相左右,即‘赏罚且设而不用’,直归之‘克让克和’,此真天子之义,能取法天地而观乎先圣者也。”
【网站提示】 读者如发现作品内容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 非常感谢您对易读的支持!
举报
© CopyRight 2011 yiread.com 易读所有作品由自动化设备收集于互联网.作品各种权益与责任归原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