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再次提醒：当沛公之前，难道不应该当众说点什么吗。大凡领导上位，无论口齿伶俐滔滔不绝纵横捭阖，抑或结结巴巴干瘪无力口号连天，一场就任演说是必不可少的，连陈胜这样没有经验的从业者，都会喊一声“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你哪怕让刘邦就喊几句“权为民所用、情为民所系、利为民所谋”也行啊。
　　当然，徒步觉得这个“三为所”口号无论如何还是太恶心了，于是安排刘邦在萧何、曹参、周勃、夏侯婴、樊哙的注视中重新回到县衙正座，看着堂内众人殷切的脸庞，作了一场题为《最初一次讲演》的就职演说。演说辞见录于刘邦《山居笔记》，数千年后被人整理录入《感动过一个国家的文字》，时至今日，读来仍旧风采非凡。后人为表敬意，将闻一多被暗杀前的演讲命名《最后一次讲演》，与之遥相呼应。

　　刘邦挥了挥手，喧闹的大厅顿时安静下来，浑厚的男中音缓缓响起：
　　“今天我站在这里，看到面临的重大职责，深感卑微。我感谢你们对我的信任，也清楚地知道接下来为了造反大业我们需要付出的牺牲。我要感谢陈胜先生担任推翻腐朽的秦王朝先驱者所做出的贡献，以及感谢他在造反实务方面为我们提供的宝贵经验。
　　迄今为止，已经有44个亭长杀死属地县令，宣誓就职新职。以往的就职宣誓往往面对的是国家的和平繁荣，但这次全部面临的是乌云密布的紧张形势。在紧张的形势中，支持我们前进的不仅仅是领导人的能力和远见，也在于各县人民对国家先驱者理想的信仰，以及对光辉未来的期许。
　　我们深知伟大从来不是上天赐予的，伟大需要努力赢得。我们的国家一路走来，这旅途之中从未有过捷径或者妥协，这旅途不适合胆怯之人，也不适合爱安逸胜过爱工作之人，或者单单追求名利之人。这条路是勇于承担风险者之路，是实干家、创造者之路。这其中有一些人名留青史，但是更多的人却在默默无闻地工作着。正是这些人带领我们走过了漫长崎岖的旅行，带领我们走向富强和自由。

　　在我们共同努力下，我们将看到一个伟大的国家，地处广袤的大陆，天赐丰富的资源，它的两千万人民和平相处，把自己的国家建成世界大家庭中的一个良好成员。这个伟大的国家将证实，国家财富可转化为越来越多空前美好的人民生活条件，把最低的生活水准提高到远远超过仅能维持生计的水平。
　　但是，此刻我们正面临挑战：在这个国家，我看到两千万公民——几乎是我们全部的人口——此时此刻还未得到按最低标准也应称作生活必需品的大部分物品。
　　我看到数百万个家庭收入微薄，勉强度日，甚至妻离子散，日复一日处于家庭破裂的威胁之下。我看到首都数十万农民工兄弟，他们顶着骄阳烈火，不分寒暑地建设着距离完工遥遥无期的庞大工程，他们过着纵然以一百年前所谓体面社会的眼光来看仍然很不体面的生活，而且难以改观。我看到驻守长城和南部边疆的数十万士兵兄弟，冒着北方的漫天的风沙和南方丛林的瘴气，苦苦等候着看不见的未来。我还看到数百万人得不到教育，娱乐以及改善自己和子女境遇的机会……

　　我并不是在悲观绝望中向你们描绘这一图景。我抱着希望描绘它——因为已经有人看到并认识到这一图景中包含的不公正，打算把它抹去。已经有无数不满现状的人拿起手上的武器，对这个给自己带来无数灾难的国家勇敢地发出怒吼，我们身处其中，我们决心使每个帝国公民都成为国家关注的对象。检验我们进步的标准，不是看我们是否为享乐者锦上添花，而是看我们是否为苦难者雪中送炭。

　　今天，我们在突然变化了的局势下再一次把我们的未来奉献给珍视已久的理想。在任何地方总是活跃着使人们离心离德和使人们团结一致的力量。从个人抱负而言，我们是个人主义者。但是，当我们一同追逐自由、追逐幸福时，我们则属于一个整体，要么一同上升，要么一起沉沦。”
　　大厅内的人群发出长时间热烈的欢呼和鼓掌，无不惊叹于自小不学无术的刘季能通过山中仅仅一二年的生活就进步到能做出这样大气磅礴的讲演，其变化甚至比《国王的演讲》中患有严重口吃的艾伯特王子更为惊人。
　　郡主亦属惊叹者之一。与沛县大衙那些正为刘邦欢呼的随从者不同，她一针见血地指出：刘邦这样未接受高等教育的人不可能做出这种明显具有美国总统就职演讲时风格的演说来的，你必须重新写一篇的确适合他本人身份的稿子。
　　于是徒步让刘邦重新回身站到高处，俯视着这些即将跟他开辟新纪元的人群，意气风发，竭尽全力一声大喝：
　　大炮开兮轰他娘！

　　威加海内兮回家乡！
　　数英雄兮我刘邦！
　　安得巨鲸兮吞扶桑！
　　日期：2012-03-26　09:51:03
　　连载38
　　第八章 冬天的故事

　　在刘邦于秦二世元年九月做出《最初一次讲演》并出任沛公的时候，时间正是秋末，即将入冬。他的队伍在秋风中整齐地列队在县衙大堂前的院子里，他清楚地知道这个冬天会发生很多故事。
　　那些曾经出场过的人物都很快被安排好了职务：文官萧何、曹参担任丞督事，大约相当于今天的参谋长；卢绾任副官，驾驶员夏侯婴、专办丧事的周勃以及娶了吕嬃之后就再没被女孩唱着楚歌追债的樊哙则各自担任队长。军队安静地站立，沛县晴朗的天空下旌旗翻滚，迎风飘扬。这些旗帜虽长短不一、大小不等，但颜色都是鲜艳的红色，以区分于秦军所专用的黑色旌旗。因为刘邦在入芒砀山之前曾以赤帝之子的身份剑斩白帝之子，有人将这个故事讲出之后，沛县父老无不敬服，于是红色也就成了刘邦的幸运色。

　　院子里早已摆好祭坛，上面供有祭祀用的活猪活羊。然后依次拜祭黄帝、蚩尤。因为黄帝是传说中上古的五帝之首, 是中原各族的共同祖先, 又善于战略战术；而蚩尤作为南方部族的首领, 首创各种兵器, 又英勇善战，象征战事大吉。最后用祭品的鲜血把战鼓染得通红，隆隆鼓声中，众人神情亢奋，血脉贲张。
　　随后三千兵马在刘邦的带领下攻克胡陵（今山东鱼台县东南）、方与（鱼台县西北），还守丰邑（今江苏丰县）。又在十月击退了前来攻打丰邑的秦军，刘邦派大将雍齿留守丰邑，自己则带兵进攻薛地（山东滕州市东南）。
　　如果大家还记得刘邦头上那顶以竹皮做成闪闪发光的刘氏冠，就能想起当初所用的原材料就是刘邦派亭父去薛地取得的。刘邦意气风发地率军在秦二世二年（前208）十一月穿过微山湖向东面的薛地进军，心想拿下这片地之后就可以大量采竹，制成很多帽子拿去批发，却不料一个巨大的麻烦会在他刚刚转身离去就很快降临。
　　同是九月，大泽乡起义的消息也传到了会稽郡。不久前在钱塘江边看到船上的秦始皇时还喊出“彼可取而代也”的口号，随后听席林迪翁上台唱过《漂洋过海来看我》的项羽也跟着叔父项梁起兵造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