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勾践与范蠡共同定下的美人计。越国与吴国相近,两辈人都在征战不休。勾践战胜了夫差的父亲阖闾,夫差又为父报仇战胜了越王勾践,勾践卧薪尝胆十余年最终战胜了夫差,成为了战国最后一位霸主。——这本是一段铁血战争史,金戈铁马马革裹尸,都应该是男人之间的事情,然而西施却正是出现在这个时期。女子卷入战争本就是可悲的,更可悲的是西施是作为美人计中的女子卷入的这场战争。
一直觉得美人计是十分恶毒的计谋,因为一般的计谋较量的是智力,而美人计却是直指人心,让被施计的人沉迷于美色之中放松警惕是这个计谋的一个目的,更大的目的则是凭借着美人计摧毁被施计者的意志。假若你十分爱慕的人背叛了你,你会作何感性?假若这种背叛是她自愿为之,原本她就视你为仇敌,往日所有的恩爱不过是一种敷衍,她所有的愿望都是让你死,你又会作何感想?心爱的人时时刻刻想让你死,甚至于在你们互诉爱意的时候,在你们欢爱的时候,想到这些,你会不会绝望?——美人计更大的恐怖恐怕就在于此。
那么美人计之中的美人呢?不过是一颗棋子。然而这样的棋子却最难过。一边是自己的国家,一边是自己的仇敌,最亲近的国家将她送给仇敌,对最仇恨的仇敌反而要表现出深深的爱意,更加煎熬的是,这种爱只能是虚假的,不能有一丝一毫的真感情。假如真的是一颗没有感情的棋子倒也容易,困难的是这颗棋子是人,而且是女人。她有着温柔的心,会感到心痛,也会被对她好的人所感动。明明感动却不能相爱的感觉是怎么样的?即使相爱也不能承认的感觉是怎么样的?亲眼看着与自己朝夕相处多年的人走向死亡的感觉又是怎么样的?
西施便是面临着这样的处境。她原本是一名浣纱女,但是天生丽质,被选为美人之后由范蠡带至别馆,细致装扮之后的西施宛若神仙。据说附近的百姓听说了西施的美貌纷纷过来看,范蠡于是制定了想要见到西施就需要先交一文钱的规矩,来的人络绎不绝,三日之后得钱无数,足见西施的美貌。西施虽然已经足够的美丽,但是勾践尚要确保万无一失,于是又花了三年的时间训练西施与郑旦,学习礼仪、歌舞,以及种种魅惑男人的方法。三年之后,原本的佳人经过训练变得越发的美艳,在美艳之外更多魅惑。勾践与范蠡知道时候已到,便将西施与郑旦献给了夫差。
进献的过程是怎么样的呢?想必和一般的电视剧、电影演的那样,勾践、范蠡陪着夫差等人饮酒,酒酣的时候,西施与郑旦出来献舞,这样精心准备过的西施与郑旦在本就已经有些醉意的夫差眼中必然是天仙下凡,夫差看的目瞪口呆,勾践便顺势将这两个美女献给他。——似乎所有的美人计都是这样的过程。这个计策并不罕见,甚至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然而尽管如此还是不断地有人不顾这是一个美人计,他们或者是对自己的意志有足够的自信,或者是舍不掉眼前的美人,或者是抱着“杜丹花下死”的心态,可以说是前仆后继。可能美女对男人的影响确实是巨大的,大到不惜用自己的家国性命做一场豪赌,赌这美女不是计中的一环,而只是单纯的女子;赌即便她是计中一环,他也能够凭借着自己的魅力感动她。——于是美人计有了两种结局,一是美人坚定如一,如西施,一是美人最终爱上了仇敌,如著名的王佳芝。
笔者并无意去评论两者孰是孰非,只是感叹作为棋子的女子处境之艰难。西施与郑旦被武王带回了宫中,从此百般宠幸,而西施凭借着自己的美色、性情更得夫差的宠爱。郑旦因为失宠郁郁寡欢,最终竟然是郁郁而终。
一个美女就这么香消玉殒,郑旦恐怕也是一个真性情的女子,因为真性情才容不下夫差与别人的宠爱。都说郑旦是因为嫉妒夫差而死的,难道郑旦在短短的时日之内已经爱上了夫差?如若没有爱意,何谈嫉妒?——这也是身为女子的悲哀。我想,大概郑旦对夫差是有感情的,否则不至于看到他宠幸西施的时候生出诸多不快的情绪。假如没有感情,自然不会又在乎,既然不在乎,他爱谁恨谁又有什么关系呢?这样看来,郑旦也是一个可悲的人。但是,从某种角度上讲郑旦比西施还要幸运一些,郑旦毕竟没有看到夫差的死,西施却是亲手将夫差推向死亡的。西施如果是冷心的没有任何感情还好,假如西施对夫差有感情,那么她将是如何的哀伤,哪怕这感情只是一丝一毫,恐怕都是难以承受的。
夫差对西施的宠爱达到了一个男人宠爱一个女人的极致。“处以椒华之房,贯细珠为帘幌,朝下以蔽景,夕卷以待月”,在姑苏建造春宵宫,筑大池,池中设青龙舟,又为西施建造了馆娃阁、灵馆以供歌舞使用,西施擅长跳“响屐舞”,夫差便为她筑“响屐廊”,可以说,西施要什么夫差都会给她,哪怕是天上的星星。从这一点可以断定夫差对西施是有爱意的,虽然在君王与他所宠幸的女子之间谈爱这个字是很可笑的。但是我却觉得爱情这个东西不分身份地位甚至年龄,是始终存在的。这种存在是永恒的,也是轮回的,时时出现,时时给我们以温情和暖意。
西施是否爱夫差呢?我们不好妄加猜测。因为有西施与范蠡之间一段情事的传说在其中。笔者向来觉得一个女子只能真心的爱一个男子,至少不可能同时爱上两个男子,假如西施与范蠡真的有一段情事,那么她是不爱夫差的。这种不爱不是因为她是一个冷心肠的女子,而是因为她已经在之前遇上了别人,也爱上了别人;假如范蠡与西施之事是假,那么,西施几乎不可能不对夫差动感情。那样的恩宠,那样的朝夕相对,如果没有感动,那么,西施将是多么狠心的一个人。而我,宁愿她不是。
一直觉得在美人计中的诸多女子中间王佳芝更加的符合人性,虽然王佳芝也最惹人非议。我会觉得朝夕相伴很难不生出感情,这种要求对男子而言或许是可能的,因为男人的心毕竟要坚硬一些,但是对于一个温软的女子而言几乎是不可能的,因为女子天生就有一颗柔软的心,容易受感动也容易爱上对她好的人。一个女子一旦爱上,便很少能够顾及太多,什么家仇国恨对她而言,又有什么关系呢?她的眼中便只有她的爱人,只看得到她的爱人,只知道为她的爱人好。这样的女子才是真实的,王佳芝便是如此。所以,在看《色戒》的时候看到王佳芝领着易先生一步步走向死亡的时候觉得这个故事尽管是张爱玲笔下的,也难以免俗,假的可怜,一直到王佳芝想到易先生大概是真的爱她而在最后的关头放走易先生的时候,才觉得张爱玲果然是张爱玲。尽管这个结局广受争议,但是却更加的真实,也更加的感人。她不过是一个女人,有自己的爱人,并渴望得到同样的爱。
我宁愿西施也是这样一个女子,虽然她不可能像王佳芝一样阻止易先生走向死亡。她只能在能够与夫差相伴的时候与他快乐相伴,她没有能力阻止他的死亡,只能以自己的能力让他多快乐一些。西施的心中一定是苦的。在看着他终于受到蛊惑挑拨杀死伍子胥的时候,她的心中一定在哭泣。尽管这个老臣曾经将她比作褒姒妲己式的人物,但是她仍然替他的死亡而惋惜。她虽然是女子,但是知晓大义,不然也不会在当时毅然的以身许国,她看得出伍子胥是忠臣,也知道夫差杀死伍子胥之后的后果。但是她什么都没有说,也什么都不能说。她不过是一个女子,但是她却是一个越国的女子,尽管,她爱着这个敌国的国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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