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湘月正明----五代十国时期的湖南》
第3节作者:
意与白云间 早在武则天时代,就有人上书,说天下人民“逃亡过半”。农民没了土地,只好沦落为贵族官僚的封建庄园的农奴,地主经济向领主经济倒退。而自耕农的剧减,又破坏了府兵制的基础,政府征不到兵,只好改向社会募兵,这一来,边疆各军区的将帅们就有了招兵的大权。
久而久之,拥兵自重、将强君弱的局面就是势所必然了,孳生出一批割据一方的藩镇军阀。安史之乱就是募兵制募出来的恶果。到中晚唐,中央政府对地方的控制力江河日下,一方面农民被贵阀逼得越来越难以活下去,另一方面藩镇势力愈演愈烈。
形势发展至此,有识之士意识到:大唐事,不可为矣!
唐宣宗大中十三年(公元859年),浙江爆发裘甫起义。
唐懿宗咸通九年(公元868年),淮河爆发庞勋起义。
唐懿宗咸通十五年(公元974年),私盐贩子王仙芝在山东长垣(今河南)率众起义。第二个,另外一个私盐贩子黄巢起兵,与王仙芝合并。
从中国历史循环发展的特点来看,但凡上层压榨的越狠,人民反弹的强度就越高,大起义对旧社会腐朽事物的荡涤也越彻底,历史进步的阻碍变少了,新的统一王朝和较清明的政治就有了重建的土壤。
公元881年,黄巢率六十万农民军入主唐都长安,实现了青年时代那“满城尽带黄金甲”的雄心壮志。攻克长安后,受尽压榨的农民军展开了残酷的阶级报复,对皇室、贵族、衣冠豪门大开杀戒。不仅“宗室王侯屠之无类矣”而且“捕得官吏悉斩之”。一时间大快人心,真是天街踏尽公卿骨。
但是,黄巢起义虽然永久性消灭了士族门阀,却消灭不了凶恶的藩镇。
各藩镇的节度使们各个手握重兵,他们有的是世袭一方的汉族军阀,有的是凭军功上来的胡族新贵。在各自的统治区内称王称霸,说一不二,长安城中的真皇帝拿这伙强贼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能眼睁睁看着大唐天下,土崩瓦解。
但藩镇对朝廷能哄则哄,能赖则赖。而对农民起义军,则视同死敌.从长江到黄河,各藩镇密切合作,协同作战,摆出宁可错杀一千,绝不放过一个的疯狂姿态,大肆屠杀农民队伍。黄巢起义军不过是群揭竿而起的农民,根本打不过这伙职业杀人集团。再加上农民兄弟在政治上的不成熟,最终轰轰烈烈的大起义来如雨,去如风,烟消云散。
但这场壮烈的大反抗,也给予腐朽的唐廷致命打击,变得奄奄一息,成了强藩们的傀儡。从此大江南北,群魔乱舞,九世纪下半叶的中国,正式进入了藩镇兼并,军阀混战的时代。
天下之大,别说“放不下一张安静的书桌”,连一张刨木床也没地儿搁了。
马殷再也当不成木匠了,唯一的活路就是跟上某个藩镇当兵。这是一条充满血腥和危险的谋生之路,然而在那个世道,能活一天是一天,还能吃口饱饭。
马殷家乡许州与蔡州相邻,在广义上讲同属淮西近缘。而淮西这块地方,地处中原大地的腹心。所以本也是"富全之地".可唐朝强盛之时,朝廷却将这里当成了安置大量异族战俘的地方。因为这种举措,淮西地区渐渐发生变异,最后竟面目大变,成为一个曾令人谈之色变的恐怖地带。
其实对于被征服的外族的安置问题,就是英明的唐太宗也很头痛,有大臣建议将他们内迁到河北和今天宁夏甘肃的边境上,为国家守边。这一方案遭到“名嘴”魏征的极力反对,魏名嘴认为这将会给国家造成“腹心之疾”,还不如打发他们回到草原老家拉倒。唐太宗岂会放虎归山?最终没听魏征的话。
从此河北渐渐严重胡化,逐渐形成了三大藩镇,河北民风变也被感染得强悍逞武,不习诗书,名门出身的秀才甚至连儒家的圣人周公、孔子都不知道,平日只喜欢击球饮酒,走马射兔,言语间感兴趣的都是攻城略地之事,被中原士人鄙视为不知礼义,只会以骑射为能事的野蛮地区。
淮西则比河北更厉害,不光胡族人源源被迁于此,
后来安史之乱爆发,唐廷又从河朔边疆征调了大量边防军,这些来自边疆的胡籍或胡化的汉族边军在战后又滞留于淮西一带,这下搅合得更热闹了。
原本淳朴的民风变得极为凶残好斗,野蛮暴戾,浸染得完全迥异于四邻八方,令周边地区侧目,“小人君子咸谓为蛮貘之域”。多愁善感的大诗人李商隐曾吓得不轻,触目惊心的描述这个离洛阳并不遥远的地方:“淮西有贼五十载,封狼生貙貙生罴。不据山河据平地,长戈利矛日可麾。”
安史乱后北方藩镇林立,淮西更是表现突出,对唐政府大打出手,其间又“招四方亡命,以实其军”,以一隅无险之地,对抗唐朝中央长达六十年之久。
甚至打到最后主帅都扛不住要投降了,淮西士兵们依然拿起武器,和朝廷顽抗到底,“犷戾过于夷狄”。以致史学大家陈寅恪先生断言:这里的人已经变种啦!
淮西后来虽告平定,但只是上层被打垮了,民风却相习未变,社会上的市井之徒不习诗书,要么投军成为职业武夫,要么结伙当私盐贩子和强盗。这里又是邻近运河动脉,江南财富都经过这根虹管向中原输血。自隋以来就是盗匪滋生的聚集地。现在挨上这么一群活阎王,朝廷之心惊胆战可想而知。
等到马殷投军时,被黄巢起义荡涤得奄奄一息的唐王朝已是风雨飘摇,天下强藩蜂起,引发了又一次藩镇大爆炸,淮西这头饿得太久的猛兽,已经失去了控制!
当时淮西的领头人叫秦宗权,马殷跑到其大将孙儒帐下当兵。这两人都是千古罕见的活阎王,残忍程度又超乎淮西悍夫之上,唐末百姓比哪个乱世的百姓都不幸,赶上了如此登峰造极的一对组合。
久为文明之风浸润的中原大地,没人敢去挡这群野兽,他们挥兵四出杀掠,如同风卷残云一般,瞬间就席卷了二十多个州,兵锋走偏时,甚至一度波及四川、淮南和两湖。马殷所在孙儒部队战力最强。
孙儒比秦宗权更凶,别看他名字挺文气,杀起人来阎王都怕。
他盯上了一个华丽的目标:洛阳。
洛阳是帝国的东都,黄巢大军攻下这里之后,这里尚且“闾里晏然”,繁富不减。如今碰上了孙儒这群煞星,惨遭灭顶之灾,片时化作焦土,财宝妇女让孙儒满载而去,留下的却一个“白骨蔽地,荆棘弥望”的洛阳城。后来的地方官上任时,昔日人口百万,号称“雄都定鼎地,势据万国尊”的帝国东都已只剩一百多户奄奄待毙的难民!
孙儒的破坏力如此骇人,河阳节度使诸葛爽却不知死活,还张罗着准备抵抗,双方在洛水干了一仗,这诸葛爽可不是诸葛亮,被揍得吱哇乱叫,找不着北。幸好借着一双兔子脚,算是拣了条命。孙儒一路猛追,吓得郑州刺史李璠丢了城就逃。守河阳的诸葛仲方也跟在屁股后面逃。黄河两岸,孙儒所攻者破所当者亡,如入无人之境,马殷也表现出非同一般的卓越才能,“以勇闻”(3),很快升为裨将。
以淮西的硬战功夫,天下似不足取。
可百年以来,野蛮习气已浸透了淮西武夫们的骨髓,这群食肉族“安于暴毒而恬于博噬”,已经很久没有闻过人血的气味,眼里只有杀人放火,世上再没有比这更快乐的事情。哪管战略宏图、深谋远虑为何物?只知道四处暴走,“无霸王计,惟乱是恃”(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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