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湘月正明----五代十国时期的湖南》
第19节

作者: 意与白云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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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清口决战以来,贸易中断,江淮茶叶失去中原市场。中唐以降,“伏以江南百姓营生,多以种茶为业”,如今却陷入绝境。所以杨行密急于交好马殷,利用其与中原的良好关系,将茶叶通过湖南转卖中原。杨行密释放马殷之弟马賨其意就在此,临行时再三叮嘱,务必促成两国和好,以“通商贾,易有无以相资”。马殷当然乐得坐地收钱,而朱温虽与杨行密为敌,却也需要江淮货产,便睁只眼闭只眼,大伙心照不宣,各取所需,湖南则没少从中抽肥。可好景不长,杨王一逝,其子不顾大局,竟派出重兵想一鼓荡平湖南,这笔提篮子的好买卖自然做不下去了。但茶叶生意的惊人收益,却让高郁有了数,所以吴楚决裂的次年,高郁提议湖南种茶自卖,就是势所必然了。

  只是史书不方便把这些幕后缘由写上去罢了。
  所以湘江之战,不仅是军事上的胜利,还给湖南打开了一条通天财路!吴楚交恶,江淮茶叶断了北上途径,而浙江苦于陆上通道让吴国卡着,茶运不出来,川蜀干脆闭关称帝,不与中原来往。华北广阔的市场需求出现了巨大空白,一时断了货源,市场上价格飞涨。华北人民“累日不食犹可,不得一日无茶也”。如今湖南开放的茶叶贸易不啻雪中送炭,华北商贩纷纷涌入,掀起了抢购狂潮。湘茶一下子成了独门生意,虽说品相差点,也是皇帝的女儿不愁嫁了。

  更富于远见的是,高郁从一开始就摒弃了唐代茶叶由官府专卖的劣政,大搞民间自由贸易,使产茶较少的湖南,一下子成为活跃的茶业产销基地。在唐代,茶叶买卖归国家垄断,民间私自售茶是重罪一桩,你要敢以身试法,一旦被抓到,不仅收入全部没收,说不准还得掉脑袋。既使只卖一百斤,也要挨杖背的处分,甚至连介绍他人买茶也得判刑。

  如此竭泽而渔的经营模式,在高郁看来是非常愚蠢的,税收和民生本是鱼水关系,百姓不得利,产业发展不起来,哪来的税基?他果断放开束缚,听任民间与外商们自由做买卖,政府仅仅收一些交易税,任其自由成长。
  现在,乡亲们将所产新茶直接卖给外来客商,省去了中间环节,商人也获得了新鲜又便宜的货源,一时间供不应求。其他农民们看到种茶有利可图,自然都改种茶叶,从此湖南的茶叶经济成了气候。直到宋代,每到茶熟之际,来自两浙、闽、广一带的客商就纷纷涌入三湘境内,“聚在山间,般(搬)贩私茶”。统一之后尚且如此,南北冷战时期的湖南茶叶市场之繁盛可想而知。

  高郁的政策,直接造福了湖南百姓,而产量与交易量的暴增,使官府的税基呈几何倍数放大,茶税“岁入凡万万计”。官民双赢,赚得盆满钵溢,皆大欢喜。但高郁很清楚,仅满足于民间卖茶,还只是小打小闹,远不足带动整体经济的进步。
  中原离湖南路途不近,而且战乱未息,江湖间匪盗出没,野兽横行,旅途多有危险。商贩们受制于这些条件,大多只能沿水路跑一跑,成交量毕竟有限,受益者少,难以激发大多数地区的农民种茶积极性。何况茶叶生意都放给民间做,许多大宗的官需物资很难筹措,尤其是国家所需的战马和衣料,是小规模的民间交易解决不了的。更危险的是,湘茶热销完全寄生于非正常的地缘政治环境,生存力还很脆弱,一旦南北紧张关系有所缓和,各地互通商旅、恢复竞争,湖南茶叶的好日子就要到头了。

  怎么办呢,大家又没了主意,高郁却微微一笑,
  高郁当年一个劲的抹黑杨行密,非让马殷向朝廷称臣不可,等的就是今天。
  日期:2011-02-09 21:00:19
  天下不可一日无湖南
  要让茶叶经济从小规模分散的民间买卖升级为大规模的主导产业,唯有官方出马,为湘茶搭建一个受朝廷保护的、完整的物流与营销体系。过去,朝廷对贫弱偏远的湖南根本不屑一顾。但风水轮流转,今日到我家。当今世道,正是“天下不可一日无湖南”!

  湘江之战的辉煌胜利,使湖南的军威震动大江南北,今年又平定朗澧二州,扫除了南北通商的阻碍,“由是兵力雄盛”。无论是军事上制衡杨吴,还是经济上沟通南北,湖南的作用已是无可替代。高郁可以理直气壮的向朝廷要好处!
  梁开平二年,公元908年农历秋七月,马殷上奏梁廷,以每年白送朝廷25万斤茶叶为条件,请于中原设置商店专卖湖南茶叶。
  中原 汴梁
  汴水桥头,空荡荡的河面上几条孤舟无精打彩的闲漂着,不复往日的繁华热闹。汴梁城中街市萧条,行人没精打彩。朱温一个人躲在宫里喝着闷酒。
  自唐以来,运河里流动着的江南财富都必须经汴梁转运,所谓“汴为雄郡,自江淮达于河洛,舟车辐辏,人庶浩繁”。汴梁从而变得车水马龙、“地富人繁”,在五代干脆坐上了京城的宝座,取代了称雄千年的长安。到北宋更是号称“汴京富丽天下无”,雄居世界第一大都市。
  毫不夸张的说,朱温可称得上是汴京之父,虽然建梁后一度将京城迁到洛阳,但汴梁仍然是他赖以支撑的根据地。然而眼下的朱温却郁闷非常,如今运河这条输血线被掐,南方的供给说没就没,汴梁和洛阳虽然在政治上享受着至高无上的显赫地位,但失去了丰富的物资滋养,容颜日益枯萎。大梁皇帝迫切需要与南方通商。如今湖南主动送茶上门,简直是送来一场及时雨!只是胃口确实吓人,即中原得把几个主要茶叶市场让给湖南来经营。这等于让中央放弃茶叶垄断经营,将这项利润巨大的产业经营权拱手让给湖南,可是朱温顾不了那么多了,只要能把中原的商贸搞活,恢复南北物资流通,中原收益将更大。老朱毫不还价,诏令就一个字:可!

  湖南从此在汴梁(今河南开封)、江陵(今湖北荆州)、襄州(今湖北襄阳)、唐州(今河南唐河)、郢州(今湖北钟祥)、复州(今湖北天门)等处设置回图务,专销湘茶。
  回图务,就是地方在中央设立的贸易办事处.集仓库、货场、客舍和店铺于一体。专营大宗货物交易,做的多是以货易货的生意,来回赚钱。汴梁是中原首善之地,万商云聚,百货汇集,整个华北地区所消费的南货都从这里集散。而襄唐郢复这几个州,是梁朝仅有的几个产茶区,同时是北方的茶叶市场。如今让湖南开店直营,等于一条街上所有人只能到一个商店买东西一样,当时偌大的北部地区,几十万官吏和军队、上百万家庭的消费人口,只指定湖南一家供应茶叶,这在整个中国经济史上是绝无仅有的。颇有点像大航海初期,葡萄牙人垄断了欧洲的香料市场而发了大财一样,湖南也是“于中原卖茶之利,岁百万计”,端的是财源滚滚。

  所谓岁入百万计只是个形容词,其收入究竟有多大,历史没有为我们留下统计数字。个人在此试着做个估算:
  先从茶叶销量开始
  现今中国人均年消费茶叶为六两左右,而少数民族更嗜茶,据称藏胞每人每天都要饮20碗茶,平均每年人均消费15公斤,而蒙古族同胞则有“三茶一饭”的习俗,人均一年也要消费9公斤茶叶。而唐人饮茶,又远胜今人。当时“人人服之,永永不厌,得之则安,不得则病”,甚至到了“溺之甚,穷日尽夜,殆成风俗”的程度,而且越是底层,越离不开茶,“田闾之间,嗜好尤切”,从上面的蒙藏同胞身上,我们可以隐约看到古人嗜茶的一点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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