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湘月正明----五代十国时期的湖南》
第34节作者:
意与白云间 这也是五代通病,从杨行密、徐温、王建、孟知祥到李昪和王审知,他们的基业,无不败在了二代手里。国家尤如大树,地表下的根脉好比掌权者,掌权者励精图治,不断吸收养份,大树才会高大、茂盛。但凡掌权者失去进取心,大树的根脉就得坏死,国家势难长久。所以,这些强盛一时的国家,弄得二世而亡,实为第一代领导人麻痹于创业成就所致。吴越的钱镠、荆南的高季兴水平远不如他们,何以后代却不孬?因为周边环境不允许他们放心享乐!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就是这个道理。马殷虽是贤君,但多子而不教,最后毁了自己的事业、家庭,害了湖南百姓,也害了自己最亲爱的伙伴,这是难辞其咎的。
多年来,高郁就是国家的CEO,财政、军政一手抓,马殷则退居幕后,仅仅执行一些丨警丨察任务。这种专家治国的模式、简明高效的政治分工,使楚国红红火火,“雄于列国”。但水无常形,一国政治长期不变,必将滋生隐患。治国的成功,反而埋下高郁的命运悲剧的种子。首先,这招致了四邻的嫉妒,甚至引起中原朝廷的不安;而更危险的,是那些长大成人的马殷诸子们的猜忌、排挤。高郁兢兢业业,反倒置自己于四面树敌之境,被内外之人视作眼中钉。
公元923年,因中原改朝换代,马殷派第四子马希范向后唐称贡。马希范是马殷爱妃陈夫人的儿子,时年二十有五,与马殷次子马希声生于同日,两人都倍受马殷亲宠,彼此为了争位又明争暗斗。此番出使,正是马希范求之不得的历练良机。入朝后,唐庄宗李存勖欺他年少,不怀好意的挑衅道:洞庭湖究竟有多大?马希范听出话中有刺,假意迎合:“不大不大,圣上车驾南巡,刚够饮马的”。李存勖见他还机灵,便佯装龙颜大悦,上去拍着他的肩膀皮笑肉不笑的说“我常听说湖南将被高郁所夺,马殷有你这样的儿子,那姓高的岂能得逞呢!”。史上向以骄横的武夫性格著称的李存勖在此展现出阴狠歹毒的一面,假借夸赞,一根毒刺顺势便插过来,马希范终是嫩姜,还真被刺痛了要害!回去就向老爸告状,要求除掉高郁。马殷倒并没在脂粉堆里泡糊涂,笑着劝爱子“我的基业是靠高郁才有今天,李存勖这是故意离间我们的关系,你个傻小子让他骗了”。但马希范却深信不疑,老爸将权力全给了高郁,这姓高的做事大刀阔斧,啥时把自己放在眼里?更令他着急的是,父亲竟毫不在意,如此下去马家江山危矣!一气之下,马希范竟找到政敌马希声,兄弟俩暂时将恩怨抛在一边,加紧陷害高郁。
常言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若说世上还有比马家兄弟更恨高郁的,那只能是荆南的高赖子。这个冒险好动、猴性十足的国主,从来静不下心去整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总爱盯着邻居们惹事生非。挑唆李存勖灭蜀就是他嫉心发作的体现。对湖南的富足更是眼中冒火。那时的洞庭南北,宛若两个世界。十国诗僧齐已在湖南看到一派欣欣向荣的景像,“回首何边是空地,四村桑麦遍丘陵”。而在荆南,却是“田园高且瘦,赋税重复急。官仓鼠雀群,共待新租入”,当地人民“夫妇耕共劳”,仍不免“儿孙泣对饥”。史称高季兴“厚敛于民”,确非虚语。但高季兴却把一肚子火全发到高郁头上,论商业条件,湖南远逊于江陵,就因为这个高郁,楞是让长沙占尽上风。都是他,才让自己的日子这么寒碜!因此千方百计要置高郁于死地。他先是开动喇叭,大肆散布谣言,挑拔楚国君臣关系,但收效为0,“不可得”。接着又将宝押在楚国的二世祖身上,尤其是那个马希声。这马希声是马殷最宠爱的袁德妃所生,子恃母贵,在兄弟中爬得也快。马殷即国王之位后,就任命他做武安军节度使,判长沙府,等于早早确立了他的继位身份。
可他又是个什么货色呢?身为重任在肩的国家继承人,竟去羡慕梁太祖朱温爱吃鸡。马殷逝后,尸骨未寒,马希声就迫不及待的命厨子每天烹杀五十只鸡做菜,马殷的灵柩将运往衡阳安葬,送殡队伍已整装待发,众臣们却找不到国王,原来马希声还躲在宫里狼吞虎咽,在众人摧促下,又吃了好几盘鸡才恋恋不舍的起身。
不仅如此,他贵为一国之君,却有一个实在上不了台面的爱好:贪财如命,“性恶而好货”。而且鼠目寸光,杀鸡取卵。一位外国客商携一条犀带从湘潭过身,这条宝带价值数百万,昼夜有光,“洞照一室”,马希声竟公然杀了商人,据为已有。就是这种不肖之子,马殷宝贝得不得了,委以王位。长子马希振出生早,为人贤明,马殷却不加培养,只看重宠妃的儿子,用下半身去选择继位大事。这自然令高季兴喜出望外,亲自给马希声这个蠢货去了封信,却毫无恭维之词,只一意渲染对高郁的仰慕,说愿与高郁结为兄弟。同时又向湖南派遣间谍,把谣言搞得满天飞,说高季兴听说湖南重用高郁,高兴得睡不着觉,就等着看马楚亡国了。
嗜鸡如命的马希声心眼和鸡一样窄。对这些用意明显的挑拔“辄以为然”,他的妻党杨昭遂也想借机取代高郁,不断煽风点火。马希声终于决定向父王逼宫,说高郁奢僭不法、外结邻藩,逼马殷非杀不可。所谓“外结邻藩”纯粹是高季兴的私货。而“奢僭不法”才是马希声的杀手锏。身为国家首席谋主,高郁不受俗束、思想开阔,敢想敢干,热爱生活。像今天的许多成功者那样,既讲事业,也会享受。马希声抓住这一点,大肆发挥想像力。说高郁嫌自家水井不够卫生,命人用银叶护住井口,名曰“拓里”,这是其谋权夺位的表现。又辰州有位姓向的百姓,说是在烧火时烧出一条龙,那龙召来四面风雨灭火结果没灭成,最终被烧化,只留了一只角,洁白如玉,被向氏珍藏起来。这事不知怎么着让高郁知道了,派人以重金强行买去,这更是其自居真龙,野心发作的罪证。如今看来,这全是荒诞无稽、捕风捉影的鬼话,但马希声继位后,硬将这些私货作为高郁的“罪行”塞进了史书。
平心而论,高郁虽说生活上讲究了点,但与他的强国富民的成就相比,实在是次要问题。春秋名相管仲曾说“不侈,本事不得立”,私人生活极端豪奢,甚至超出了他的国君齐桓公,甚至遭致孔圣人的批评,但后世不以为非,无损其贤明大节。论奢侈,马希声他们哪个不比高郁强十倍百倍?他舅子杨昭恽凭着裙带关系当上了衡州刺史,“地连戚里,积财货,建大第”。两个犬子都荫封内侍之位,“少长富豪,任气凌下,士大夫多恶之”,却从不照照镜子!
对马希声整出的这些“罪证”,马殷看都懒看,狠狠的将这不成材的东西训了一顿:“成我大业的是高郁!你给我趁早闭嘴,把心思用在正道上,让我杀高郁,休想!”马希声却已铁了心,死活缠着老爸,非除掉高郁不可。马殷已是垂暮之年,精力早在芙蓉暖帐中耗尽,如今被纠缠得左右为难。一边是亲生儿子,一边是最亲密的战友,只要自己一翘辫子,儿子当国王,高郁掌兵权,这斗起来又岂堪设想?万般无奈下,马殷只得免去高郁的兵权,让他还是去当行军司马,用这种方法止了儿子的杀心,也算是保护了战友。史书没有记载此事发生于何年,但肯定是马殷即国王之位后不久。许德勋正是看到马殷众子骄奢,排斥老臣,争权夺利,知道江山将不保,所以才对吴将发了这样的牢骚。
但高郁可没有许德勋这样识时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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