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湘月正明----五代十国时期的湖南》
第36节

作者: 意与白云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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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希范是个色中饿鬼,父亲留下的妃妾极多,他竟任意非礼;但仍然满足不了色欲,又打起了民间的主意。历代暴君虽好色,一般还只是从民间征集未婚妇女做嫔妃,好歹还算名正言顺。但马希范和他哥希声一样,虽生在钟鸣鼎食的高贵王家,骨子里却是一幅下流的痞子德性,惯爱偷鸡摸狗。他找来一群和尚尼姑,秘令其多方寻探官民家有容貌的妻女,然后强行绑架到宫里,让他“强委禽焉”,前后竟糟踢了数百名良家妇女。 即使如此,马希范“犹有不足之色”。湖南境内多商人,但凡谁的妻子美艳动人,马希范就杀其丈夫而强抢入宫,有的女性刚烈不屈,自杀而亡。

  湖南境内本来民风淳朴,马楚的上层高官们做风都比较正派,所以社会风貌一直良好,这在五代十国是罕见的。虽也有个别喜欢弄权,但生活上也未见多么骄淫。正是从马希范开始,社会风气开始败坏,尤其是奢侈之风日盛。
  高郁为国家创造了巨额财富,国库里财币充栋,都装得满满的。马希范不光恨高郁,好像跟这些财产也有仇似的,疯狂挥霍浪费。他仿马殷故例,开天策府,设十八学士。大兴土木建造宫殿府宇,“极栋宇之盛”,门庭雕栏都以金玉装饰,仅涂墙用的丹砂就达几十万斤。除天策府十六栋楼阁外,又建会春园、嘉宴堂、金华殿等一系列游乐场所,极尽奢侈,“其费巨万”。

  他还建造九龙殿,以名贵的沉香为殿柱,每柱刻巨龙,长达百尺,共八条龙,都用珍宝加以装饰,作抱柱相向,作趋捧之态,他自居其中,自命一龙。头戴饰柱高达一丈,以象征龙角。马希范仍嫌这不够体现他的威严气派,又从民间专召富豪家的子弟,组织了多达八千人的仪仗队,每人手持长枪大槊,枪矛都以金银装饰,号称“银枪军”,每当马希范出行时,他们前拥后簇,声势华丽,兵器闪耀,可惜都是“银样蜡枪头”中看不中用。

  当时荆南的高季昌已病故,儿子高从诲继位。看到马希范生活如此豪华奢靡,难免艳羡,对臣僚说“如果能像马王这样,那才称得上大丈夫”,话音未落,谋主孙光宪却站出来直谏:“马希范年纪轻轻就如此骄奢淫逸,不过图一时之快罢了,危亡就在眼前,哪还值得羡慕?”。高从诲虽也被史学家们轻蔑的称作赖子,却是当时少有的二代贤君,一听谏言,恍然大悟,不停的称赞:“孙公的话说得对呀”

  日期:2011-03-05 22:25:00
  修成正果的富二代
  话说高从诲堪称有为之君,却架不住欧阳修写史只图省事,骂着高季兴,把小高也一笔捎上了。《新五代史》称:“南汉、闽、楚皆奉梁正朔,岁时贡奉,皆假道荆南。季兴、从诲常邀留其使者,掠取其物,而诸道以书责诮,或发兵加讨,即复还之而无愧”。叔永之作向以良史著称,但这里却与史实核不上边。高从诲在位时后梁早亡了,南汉与闽国都闭门称帝,刘岩甚至还挖苦唐明宗不过是“洛州刺史”,岂会再去称臣纳贡?只有楚国坚持事奉中原,但并无贡物被截的记载,说小高是赖子实在没道理。但史家又摆出一个理由:南方各国不论大小,但凡称帝,高从诲无不“所向称臣”,以求讨点赏赐。更过份的是,敌国契丹灭亡后晋、占领开封的国难之时,高从诲居然也派人跑去向契丹称臣进贡,以换取赏赐,如此不知羞耻,不是赖子又是什么?

  这就需要一分为二的看问题。老子曰“自胜者强”。真正的自强,不在于傲视他人,而在于克制自己。荆南地小兵少,又夹在巨人们中间,实难回旋。能存在下去,就很了不起,才是对百姓的负责。他老爸高季兴并非无才,可就像毛猴一样静不下来,不自量力的总打邻居主意,结果几次惹来大祸,害苦了人民。高从诲吸取了教训,虽当气盛之年,却能放低姿态,广结善缘,一心克已治国、保境安民,不正是贤君做为吗?

  更可贵的是,高从诲看到楚国不过凭一高郁便如此富强,也见贤思齐,礼招人才。其父高季兴曾强留过一位叫梁震的前朝进士,其人极有才华,但颇为清高,看不上高季兴这种小门小户,只愿做个宾客,替他设计一下对外政策和内治规划,都办得颇像样子。高季兴死后,梁震退隐林泉,高从诲求贤若渴,多次恭恭敬敬的上门请教,似乎他不是国君,只是梁震的弟弟,这片诚意打动了高傲的梁震,与他聊得很投机,爽快的结成布衣之交,还亲切的称高从诲为“郎君”。在梁震的劝导下,高从诲励精图治,自觉抵御诱惑,捐去一切玩好,业余时间勤奋学习,以书籍经史自娱。梁震更对小高刮目相看,向他引荐了一位贤才:孙光宪。其人字孟文,自号葆光子。是当时一位很有个性的人物,年少时自学成材,后游历蜀中十余年,以文会友,积累了丰富的学识与社会经验。也曾做过官,还是花间派中一位作词高手,他见识广博,所作<<北梦琐言>>是研究唐代社会的宝贵资料。蜀亡后孙光宪避居江陵,虽曾辅佐过高季兴,但怏怏不得志。高从诲却至诚相待,“悉以政事属孙光宪”,倍加信任。前面提到孙光宪犯颜直谏,高从诲非常感激,痛加反省。作为十国里的“富二代”,如此闻过则喜,比老爸还能勤勉自律的,几乎没有。

  所以当周边都被富二代们折腾得一团漆黑时,只有小小的荆南治理得井井有条,出现了“省刑薄赋,境内以安”的好气象。安定,是富强的先兆。荆南虽小,条件却不差,尤其是江陵,不仅商业位置绝佳,还是鱼米之乡。前唐时就可“亩收一钟”。一钟折合十石,相当于一百斗米,胜过湖南十倍。北宋仁宗皇帝曾问江陵籍大臣张景:你家乡的人平日都吃啥?张景说“新粟米炊鱼子饮,嫩冬瓜煮鳖裙羹”。仁宗更加好奇,当下命御厨烹出“冬瓜鳖裙羹”,一试胃口大开,赞不绝口,从此御膳不可一日无此菜。可见鱼鳖瓜菜是荆南百姓司空见惯的常菜。这在一年常有几个月要吃糠的古代,简直是地主富豪的享受。荆南还盛产“朱橘”,多得几乎不要钱,可见只要没有战乱,老百姓的日子还是能得很滋润的。这里手工业也发达,“器械金帛皆土地常产”。加上地处南北商业要道,一直是蜀货和淮盐的中转市场。当年杜甫曾在此吟诗:“蜀麻久不来,吴盐拥荆门”,可见是个热闹非凡的商业大码头。过去因为高郁,江陵的风头被长沙抢了去,现在高郁已死,马希范只知喝酒玩美女,正是高从诲的机会。因此他四处拉关系,搞交际,招呼邻居们过来照顾生意。史家说小高四处装孙子进贡,是为了贪点赏赐,实在是史学水平的堕落。

  当时十国和中原在经济领域互有长短,谁也不能完全自给自足,都需互通有无。而荆南气象清明,社会宁静,江陵的区位优势终于体现出来,四方八面的商人荟萃于此。像东边富强的南唐,只要和中原顶牛,便把物产拉到江陵来转销。尤其是茶叶和盐,只有通过江陵才能销到中原和四川。常“以上茗万斤备人舡遣之,自夏口转令入江陵而还”。后蜀也一改前蜀消极的外贸态度,为江陵繁华的集散市场所吸引,干脆派遣官员在江陵设立商务使馆,蜀产的锦绢、蜀麻、青麻布、茶叶、药材生意在此卖得很火。南汉的刘岩看到湖南的商业在马希范暴政下日趋衰落,也跑到荆南境内的石首设立了官方贸易办事处,建置邸阁,并“造车乘以给馈运”,经营大宗的犀角象牙、珠宝翡翠、香药金银等奢侈品贸易。五代著名的杰出帝王周世宗柴荣,在未显贵之前,为帮姑父郭威补贴家用,更是江陵的常客,将河北定州产高档名瓷拉过来卖,再采购南方茶叶回北方销售,获利丰厚,为郭威的帝王之路提供了雄厚的资金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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