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湘月正明----五代十国时期的湖南》
第37节作者:
意与白云间 如此一来,南北八方的商货如百川归海汇聚于此,江陵俨然成了天下最大的物流商贸和航运中心,终于重归南北枢纽的宝座。还成为五代最大的茶叶市场,荆南人口也日加稠密,到宋初,这个仅有三州地盘的小国竟拥有多达14万户的人口,可见高从诲取得的成绩。对此,一贯口吻尖刻的司马光,对高从诲却格外高看一眼,“孙光宪见微而能谏,高从诲闻善而能徙,梁震成功而能退,自古有国家者能如是,夫何亡国败家丧身之有”。简直把荆南当成了王朝治理的典范。
马楚由盛而衰,荆南由衰转盛,这是值得思考的。
日期:2011-03-08 21:22:56
我寄愁心与明月----湘西往事
马希范在位十五年,几乎败光了父王留下的家底,是个名副其实的不肖之子,但有两件事还算差强人意,甚至超过了马殷。一是平定湘西,立铜柱而威西南。另一件是提倡文学,推动了湖南的文化事业的发展。
湖南历来少数民族众多,特别是湘西地区,这里地形封闭险僻,各族人民强悍尚武,不服管束,名义上是官府的地盘,实际上自立山头称大王。当时,最有名的是在今安化、新化一带的各部族,称为梅山蛮,溆州一带部族称为飞山蛮。此外还有辰州蛮(沅陵)、溆州蛮(溆浦)、溪州蛮(永顺)。其中主要是土家族、苗族、侗族等少数民族兄弟,而又以土家族势力最强,湘西土家族的先民来自上古时代的巴国,这是个曾活跃在长江三峡中的谜一般的神秘古国。巴人曾创造出高度的文明,国势强盛一时,春秋霸主楚国曾多次败在巴人手下。直到战国中叶,才被新崛起的秦国所灭。为躲避残暴的秦兵,巴人纷纷向东方迁移,许多人来到湘西,从此世代繁衍。他们深居崇山峻岭,与猛兽毒蛇为伴,恶劣的环境锤炼出土家族坚韧不拔、勇敢彪悍的意志品格。但因生产力落后,社会长期停留在奴隶制阶段,极为穷困,为了生存,常常抢掠富庶的汉区,尤其是湘江两岸。马殷初入湘时,蒋勋在邵州造反,就曾联合其中一些部族共同进犯,张佶讨平蒋勋后,对各部采取了息事宁人的方式,一律招安了事。
马殷主湘期间,是蛮族边患变本加厉,汉族百姓常年深受蛮部侵扰杀掠,难以忍受。一位叫指挥使王仝为保卫汉民英勇战死,人们为怀念他,将其战死处命名司徒岭,并建王司徒庙,以祈求安定。后梁开平四年(910年)十二月,辰州的豪蛮宋邺勾结溆州豪蛮头人潘金盛联合进犯,此次声势格外浩大,潘金盛甚至长趋直入打到武冈,一路掳掠妇女,屠杀军民。马楚北迫于中原、吴国两个强邻,南面又有南汉,所以西线防务力不从心,对蛮族只能怀柔迁就。但这一次马殷忍无可忍,从岭南前线抽调爱将吕师周组织了一次反击。吕师周先拿“溆州蛮”开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钻到了潘金盛的老窝里,剿灭了溆州蛮,随即向辰州耀兵示威,迫使他们低头服软,纷纷归降。马殷仍然示以宽大,只要蛮部一表示顺服,就不追究其前恶。
可让马殷头痛的是,按住了葫芦又浮起了瓢,这边刚铲除潘金盛,那边溪州又壮大起来。溪州世代是彭氏家族的领地,史称“北江诸蛮,彭氏为大。”,到彭士然这一代,溪州蛮进入极盛期。与别的蛮族不同,溪州蛮组织紧密,号令严明。周边部族都畏其威势,听其号令。而彭仕然又颇有经营头脑,重视经济,物质上积储颇丰,所以兵强马壮,精锐上万。彭仕然令各蛮每年春夏在家种田积粮,到秋冬之季才大举进犯,因而其破坏力远比以往可怕,搞得湘江两岸的百姓民不聊生,连楚国都府长沙也不得安宁,四境“最被其患”。但马殷对溪州蛮却格外强忍姑息,每次草草驱逐一番就算了事。马王打了一辈子仗,纵横半个中国,什么样的强盗没见过,何以对湘西蛮族如此畏怯呢?放着雄兵十万,何不大张挞伐,来个犁庭荡穴,扫除这帮祸患?其实,我们想到的,马殷何尝想不到?可是历史上汉人在湘西过于惨痛的教训,令牙根痒痒的马殷最终只好打消了念头。
湘西不比平原地区,环境极端险恶,不具备大兵团作战的条件。溪辰等州“地尤僻险,且多瘴疠”,去过张家界一带的朋友,就可大致想像湘西的地形地貌大致是什么样子。在这平地稀少、地势陡峭的天荒之所,不要说车辆,就是驮畜也难通行。长途深入,麻烦就大了,决策者必须解决部队的生活设施、医药保障、后勤工作和战役组织等一系列无法克服的困难。而士兵们只能凭借一双肉脚板一步一步走进神秘诡异的深山穷谷、溪涧沟壑。一旦开打,没有骑兵和水军帮忙,连重甲步兵也无法参战,只能由轻步兵和人家硬碰硬。这还是最理想的情况,如若敌人藏起来,逗着你玩,汉军就倒霉了,疫病与伏击将把你拖入无穷无尽的深渊。无法想像要多么高超的单兵素质和艰忍的耐力才能胜适应这种打法。
这是一场比草原和沙漠作战更无后方、更难捉摸的较量,因为没有后勤,士兵们不仅要战斗,还得自带给养。按宋代《武经总要》的介绍,即使宋代特制的高热量轻质军用干粮,单兵所携也只够维持十天。这已是极限,1950年的朝鲜战争,中国志愿军自带的单兵口粮只能维持七天,所以进攻势头只能持续一周,被联合国军队调侃为“礼拜攻势”。而马楚军队的作战半径只有五天,在湘西山区行军,连今天一个县的地域都走不完,又何谈深入?这还没有考虑到水土不服带来的沉重疫病,它简直是外来军队的克星,常常疾病减员比战斗减员要多出许多倍。
正是这些重重困难,湘西曾经给汉人留下了一次次血的教训。马殷自认的的老祖宗——东汉名将马援更在此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湘西在汉代称为“五溪”。以今天怀化市为中心,一直向西延伸到贵州和重庆。这里有大大小小三十多个部族,统称“五溪蛮” 。东汉初,湘西北的“五溪蛮”不断攻剽湖南各郡县,令远在中原的朝廷极为不安。东汉的创始人--汉光武帝刘秀决定坚决打击,调派了战功赫赫的武威将军刘尚出征,从今天荆州、长沙、常德等地选出一万多精兵,前往征讨。面对这片多山的地域,刘尚想当然地采取了一个简便的办法进军:乘船。公元47年,刘尚率大军乘船自武陵(今常德)出发,沿沅江溯流直上,向五溪深处长驱大进。身为东汉开国名将,刘尚南征北讨,战无不胜,压根没把这群南蛮子放在眼里。他万万想不到,前方等待的,将是灭顶之灾。
五溪“方数千里,山水险恶,舟车不通。”刘尚却浑然不觉,挥师轻舟疾进,一路上但见沿岸山崖苍翠、百鸟喧啼,溪流叮咚,充满了山林野趣。迷人的湘西风光令汉军官兵赏心悦目,仿佛这只是一次轻松愉快的旅行和打猎。这样不知不觉走了二百多公里,一直深入到武溪(今泸溪县)境内时,发现水道越来越窄,最终窄小到再也无法行船,汉军举目四望,皆是寂静无声的穷山荒谷,这才有些害怕。但后方的联系已完全中断,他们已是孤军。而五溪人却在汉军看不到的地方得意的欣赏着他们的猎物。面对莽莽群山,汉军茫然失措,随身带来的食物没几天便见了底,却连对手在哪都找不到。为避免全军覆没,刘尚只好指挥饥肠辘辘的大军向东撤退,然而,一切为时已迟,归途险要已尽在五溪人掌控之中,来时青葱滴翠的秀美山川,露出狰狞面目,成为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鬼门关。刘尚和一万多汉军边走边打,最终逃不出五溪人布下的天罗地网,全数葬身于荒山绝谷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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