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湘月正明----五代十国时期的湖南》
第38节

作者: 意与白云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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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噩耗传到洛阳,举朝大震,大殿上刘秀铁青着脸来回转圈,大殿下,文武百官无不汗流浃背,噤若寒蝉。那时的世界,没有谁可以一次吃掉上万人的汉军(除了汉武帝时期)。此时此刻,年过六旬的老将军马援站了出来,毅然请缨,刘秀大为嘉许,为保障老将军得胜还朝,不惜兴师动众,征调天下十二个郡的精兵共四万余人前往湘西复仇。马援征战一世,从无败绩,就在四年前,他还长驱直入交趾(越南),干净利落地平定了越人的起义。此番出师,马援指挥若定、胸有成竹。先于临乡(今湖南常德西)截住了在此烧杀的五溪蛮,痛加剿戮,同时又另遣奇兵,截断了五溪人的归路,使之逃无可逃,全部被合围于壶头山上(今湖南沅陵东),此番轮到五溪人品尝陷入绝境的滋味。马援不愧老将知兵,一个回合就奠定了胜势,但他毫不懈怠,亲自顶盔披甲指挥汉军日夜仰攻。五溪人坚忍不屈,据险顽抗,但水源与粮食都已断绝,灭亡已在迟早。值此关键时刻,更为凶险的敌人降临了,这就是:瘟疫。汉军远道而来,本就不服水土,加上时值酷热暑,兵众人杂,当即爆发了大面积疫情,士兵们成批死去。一代名将马援遇上了无法制服的克星,自已也未能幸免,身染重疾,最终带着未酬的壮志含恨离开人世。

  从此,湘西成为一个幽深莫测的禁地,一个汉人解不开的死结。马殷也只能对天长叹,徒唤奈何了。直到今天,还有许多军事专家们抱怨类似自然条件下的作战已经远离了现代地面战场。何况那时?
  但总是有人不甘心: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吗?
  日期:2011-03-12 20:57:14
  苦心人,天不负,三千越甲可吞吴(上)
  办法不能说没有,像吕师周就曾钻到敌人肚子里,上演了一出惊心动魄的掏心活剧。吕师周不愧是从吴国“黑云都”杀出来的猛将,在没有高科技的古代,能如此干净利落的“定点清除”简直比钢丝上玩杂耍还难。

  梁乾化元年(公元911年)正月,吕师周带领五千衡州兵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入了岭深水恶的飞山地区,他们一路“攀藤缘崖”,克服重重艰险,终于摸到飞山蛮潘金盛老巢的鼻子底下。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吕师周却出人意料的取消强攻计划,而是选了一块平坦之地,令全军大张旗鼓就地扎营,一时间军帐布满了整个山谷。这让毫无防范的潘金盛一伙如晴天霹雳一般,被吓呆了,搞不清是逃还是打,慌成一团。此时,吕师周令俘虏带路,带兵抄小道如迅雷不及掩耳般杀进洞来,以一场残酷的屠杀血洗洞寨。飞山骁将杨承磊以下等三千多蛮兵成了刀下鬼,潘金盛也像小狗一样被揪出来捉了活的,湘西四大蛮之一就这样飞灰烟灭。

  而今马二世坐江山,往昔的兵强马壮已成过眼云烟,功臣宿将们也已淡出喧嚣的舞台。也正因如此,彭士然更加有恃无恐,肆无忌惮。天福四年(939年)八月,彭士然联合“锦州蛮”(麻阳),倾巢而出,大举东侵。数以万计的蛮兵像势不可挡的洪水,冲垮了楚军沿途无数关卡镇戍,包围辰州,一直淹到澧州城下(今常德澧县),所过之处,像疯了似的对各族人民又杀又抢。在凶猛的冲击下,整个王国的北部防线变得摇摇欲坠。告急文书雪片般飞到长沙,差点吓昏了马希范,平日作威作福的神气飞到九宵云外,身为楚王,竟低三下四地向千里之遥的蜀国请援。自前蜀灭亡后,蜀地落在后唐将领孟知祥手里,应顺元年 (934),孟知祥据蜀称帝,史称后蜀。如今正逢其子孟昶在位,孟昶和那个南唐李后主都是史上颇为知名的亡国之君,也是个多情种子,写艳词去哄美人的眼泪是他们的拿手好戏。最后也都让欺人太甚的大宋赵家兄弟夺去了心上人,在不明不白中死去,真是一对难兄难弟。不过小孟倒不像李煜那么多愁善感,蜀中富足安逸,太平无事民欢乐,使他过得很舒心,既没有李煜在国阴影下挣扎的苦闷,也没有闲心去管湖南的破事。马希范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只好像赶鸭子上架一般,自已硬着头皮调兵遣将。

  经过一番考量,马希范选定刘勍为主帅,派给五千人马,叫他去搞定彭仕然。接到命令,这支年轻的队伍便匆匆开赴前线,送行的父老们却都捏了把汗。没有人知道刘勍是何许人,连最有威望的老长沙们也道不出他有哪些军功和资历,这样一个名不见经传之辈,带着这么点人,定是凶多吉少!其实,这倒并非马希范草率调遣,轻掷人命。事实上,只要逼着他干正事,他马希范还真不是一桶马马虎虎的稀饭。让我们看看他这番布置都有哪些讲究:

  先说刘勍,他的过去,史书也语焉不详,传记上仅寥寥几笔。然而其“左静江军指挥使”的出身,倒透出不少信息。前面介绍过,静江治所在桂林,是李老虎和吕师周这两位楚国一等一的名将长年坐镇之处。刘勍出自此处,必曾效力于吕师周帐下,是一步步凭军功从基层熬到静江指挥使这个位子的。常年的追随左右、耳濡目染,无疑使刘勍深晰吕师周用兵运筹之妙,具有丰富的实战经验和指挥能力。这五千兵也不简单,绝非临时拼凑的乌合之众,而是一水的衡州兵。二十八年前,吕师周赴湘西讨平潘金盛,用的恰好也是五千衡州兵!仅仅是巧合吗?显然不像,很可能是衡州籍士兵被指定驻于静江,久随吕师周作战,否则,吕师周在湘西用兵不会如此趁手。为何马楚喜欢用衡州兵驻扎静江呢,史书没有解释,但从地理上看,衡桂之间由湘江贯连,一水可通,队伍调动方便。而衡州兵不熟北方战情,适于南线作战,所以静江成了他们固定服役之处。

  那为何马殷父子喜欢从静江调兵打湘西呢?这可能与二地的地形地貌、气候、习俗非常相近有关系。静江同是少数民族众多之地,又与南汉日寻兵戈,使衡州兵历练出娴熟的山地、丛林战经验,适合在湘西的环境下作战。这支相当于一个现代山地旅的精干部队,也符合劳师远征兵宜精不宜多的战争特性。不过悬师深入,一旦减员就无法补充。更让人头痛的是,湘西土家族、苗族又素爱摆弄弓箭,尤其偏爱玩弩。土家族的祖先巴人,就因弩技高超,受到诸葛亮的青睐,“发其劲卒三千为连弩士”,成为蜀军中的王牌部队。千年以来,湘西各族山民常自发组成弩团,互相比试箭法,直到明清,此风相袭未变。颇似中世纪的英格兰民间对长弓的嗜好。彭士然之子彭师暠亦精于之道,后曾官拜楚国的强弩将军,就是明证。要想在强弓劲弩之下减少伤亡,士兵的防护用具--铠甲格外重要。好在隋唐时期,中国已拥有精湛的盔甲制作水准,居世界前列。据唐代《通典》等资料记载,中国军队装备铠甲的比率已高达60%,尤其是漂亮美观、配有椭圆形护心镜的明光铠风靡一时,彰显出盛唐军人的华丽风范。到了唐末五代,由于明光铠越来越流于豪华的装饰性而日渐式微,更为实用的全甲片铠甲又重新主宰战场。到宋代更出现了著名的“步人甲”。这种全身防护型铠甲由1825枚铁制叶片组成,总重量据考证达29公斤,而宋军的长枪兵,其盔甲据考证竟重达35公斤左右。真可谓武装到牙齿。如此重甲,虽能抗拒弓弩,但在山高水险的湘西,则过于沉重,不等开打,累都把人累倒了。而静江的瑶族也酷爱弓弩。史称“静江瑶人弩劲甚, 无虚发”。在常年的作战中,静江政府研制出一种以当地皮革为原料的皮甲。这种皮甲轻便耐用,富于韧性,既可极大的减杀箭头的力量,又适合山地使用。刘勍与衡州兵就装备着这种皮铠。

  尽管如此,刘勍所面临的,仍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他们将在没有后方支援的情况下,独自跋涉千里之遥,跨越“梅山蛮”“辰州蛮”等广阔而凶险的蛮族聚居区,一直钻到湘渝交界附近的溪州(今湘西永顺县东南治大乡)去消灭数倍与已的敌人,这是当年的吕师周也从未做到的。为最大可能的争取胜利,马希范特地为刘勍的“山地旅”配备了一种问世不久的秘密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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