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该着兖州归曹操,正当他拿下东郡准备大展宏图的时候,青州黄巾入寇兗州,杀掉任城相郑遂,转入东平。刘岱欲击之,鲍信谏曰:“今贼众百万,百姓皆震恐,士卒无斗志,不可敌也。观贼众群辈相随,军无辎重,唯以钞略为资,今不若畜士众之力,先为固守。彼欲战不得,攻又不能,其势必离散,后选精锐,据其要害,击之可破也。”岱不从,遂与战,果为所杀。
鲍信虽说心属曹操,但对刘岱依旧诚心进言苦苦劝谏,这就是君子的风范。可是不知为什么,刘岱拒不听从鲍信的建议,以致自寻死路。刘岱死了,兖州无主,鲍信便与州吏万潜等到东郡迎接曹操来做兖州牧。
曹操来了,来到了鲍信身边,做了兖州牧,两个英雄终于走到了一起。天下纷争,黄巾为乱,这正是英雄奋发有为之时。曹操是命世之才,鲍信是智勇双全的良将,他们二人走在一起,堪称珠联璧合。所有人都相信,他们二人将开启一段波澜壮阔的人生传奇,将演绎一段不逊于“管鲍之交”的人间佳话。然而一次意外,却让鲍信先一步离开了曹操。
鲍信死了,他是为救曹操而死的。
这是一次意外。据《魏书》所记:“太祖以贼恃胜而骄,欲设奇兵挑击之於寿张。先与信出行战地,后步军未至,而猝与贼遇,遂接战。信殊死战,以救太祖,太祖仅得溃围出,信遂没,时年四十一。”
鲍信死了,死后连尸体都没找到,“众乃刻木如信形状,祭而哭焉”。
鲍信的死,激起了兖州士卒无穷的斗志,曹操“乃设奇伏,昼夜会战,战辄禽获,贼乃退。追至济北,乞降。冬,受降卒三十馀万,男女百馀万口,收其精锐者,号为青州兵”。这就是后来曹操征战天下的主要资本。
鲍信的死,不能不说是一个遗憾。一样遗憾的还有孙坚。孙坚和鲍信都死于初平三年,孙坚是为袁术征刘表时死的,也是一次意外,确切说应该是孙坚的大意。当时他击败黄祖,兵围襄阳,“单马行砚山”追击黄祖(一说吕公),被敌军暗箭射杀(一说乱石),死时年仅三十七岁。
这正是:该死的人总也不死,不该死的人却过早离开了;为恶的人总也不死,为善的人却过早离开了;践踏正义的人总也不死,维护正义的人却过早离开了;祸国殃民的人总也不死,心忧天下的人却过早离开了……
这也是历史规律,关汉卿老先生把它总结为一句话:“为善的受贫穷更命短,做恶的享富贵更寿延”!
是,该死的人早晚得死,可是上天为什么不让他们早点死?比如董卓,比如袁术,比如袁绍,比如公孙瓒,如果这些人早死了,那天下岂不早就太平了?
好在还有曹操。这些乱臣贼子必须靠曹操这样的人去收拾。
曹操,是董卓生命中的第三个杀星。
《三国演义》里有“诛董贼孟德献刀”一回书,讲曹操借王允的七宝刀刺杀董卓的情节,这是虚构的,不是史实。事实上,曹操没有屈从董卓,也没有刺杀董卓,他和鲍信一样选择了悄悄离开。
董卓入京之时,曹操是典军校尉。董卓入京以后,表奏曹操为骁骑校尉,“欲与计事”。这就是说,董卓很器重曹操,想和他共谋大事。可是曹操认定董卓必败,于是“变易姓名,间行东归”。
在当时逃离洛阳的有四个人:先是鲍信,再是袁绍与袁术,最后一个是曹操,。
四个人逃出洛阳后做的是同一件事情,那就是招募义兵。虽说他们打的旗号是一样的,但他们招募义兵的目的是不同的。曹操和鲍信是一心为国家锄奸,袁绍与袁术则是借机发展自己的势力。看看他们讨伐董卓时的表现,这一切就都清楚了。
曹操和鲍信还有不同。
曹操是个有领袖欲也有领袖才的人,他有更加宏大的气魄和远大的志向。曹操离开董卓,固然是因为董卓的不义,更重要的是他潜意识里认为这是一次机会,一次实现自我的机会。鲍信没有领袖欲,他甘为人下,一心想辅佐一个明主平定天下。正因如此,在前文中,我说他们珠联璧合。
说曹操是董卓的第三个杀星,实际是因为他的雄才大略,他的雄才大略几乎置董卓于死地。
在前文中我提到,董卓面对诸侯联军做出了一个错误的决定——迁都。
这是一个愚蠢的决定,一个自取其败的决定。
这一点曹操马上意识到了,于是他对大家说:“举义兵以诛暴乱,大众已合,诸君何疑?向使董卓闻山东兵起,倚王室之重,据二周之险,东向以临天下;虽以无道行之,犹足为患。今焚烧宫室,劫迁天子,海内震动,不知所归,此天亡之时也。一战而天下定矣,不可失也。”
如果诸侯联军听从曹操的建议,戮力同心,一战即可击败董卓。而后追亡逐北,成功解救皇帝百官当不是难事,这就是曹操所谓“一战而天下定矣”。
可惜众诸侯各怀鬼胎,都按兵不动。
曹操没有办法,只得孤军出击。很不幸,他遇到了徐荣。
曹操只有五千人马,且以新兵为主,虽说曹操身先士卒,仍无法与徐荣的军队相抗衡。更加上这徐荣很善于用兵,于是曹军大败,士卒死伤甚多,曹操自己也“为流矢所中”且“坐马被创”。幸亏曹洪拼死相救,把自己的马给曹操骑,曹操才得以脱险。
曹操引败兵回到酸枣,看到的是这样一幅景象:“诸军兵十馀万,日置酒高会,不图进取”。看到这种景象,曹操心里这个气呀,那真叫一个“怒不可遏”!
虽说曹操心中的怒气不可遏制,但理智告诉他这不是生气的时候。他努力控制好自己的情绪,耐着性子对大家说:“诸君听吾计,使勃海引河内之众临孟津,酸枣诸将守成皋,据敖仓,塞轘辕、太谷,全制其险;使袁将军率南阳之军军丹、析,入武关,以震三辅:皆高垒深壁,勿与战,益为疑兵,示天下形势,以顺诛逆,可立定也。”听了曹操这番话,众人竟无动于衷。见无人响应,曹操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怒火,愤怒地说:“今兵以义动,持疑而不进,失天下之望,窃为诸君耻之!”
由此可见,此时的曹操,还是一个以天下为己任的热血青年。一个“示天下形势”,表现出曹操的气度胸襟;一个“失天下之望”,表现出曹操极度痛心!这种痛心背后,是强烈的责任心使命感。
此时,曹操与孙坚一样,只知救国,不知其他;只知锄奸,不知其他。王夫之曰:“于斯时也,蹶起以与卓争死生,曹操、孙坚而已。操曰:‘董卓未亡之时,一战而天下定。’使一战而天下定,操其能独有天下乎?既败于荥阳,且劝张邈等勿得迟疑不进,失天下望,而邈等不用,操乃还军。当斯时,操固未有擅天下之心可知也。以操为早有擅天下之心者,因后事而归恶焉尔。”
根据王夫之的分析,曹操此时根本没有擅天下的野心。有野心的,只有袁绍、袁术兄弟而已。而正是他们的野心,冷了诸侯的心,坏了讨逆大事。
有些人变得就这样快,诛贼之心一冷,做贼之心便生,于是诸侯们都打开了自己的小算盘,开始算计如何扩充自己的地盘,如何发展自己的势力。
如果曹操是盟主,结果肯定会好得多。然而做盟主是要讲资历和名望的,无论哪方面,曹操都无法与袁绍相比,于是曹操只能做个奋武将军。而做了盟主的袁绍,只是嘴上信誓旦旦,根本没有实际行动。在这种情况下,诸侯们又怎么可能戮力用命呢?
俗话说“一将无能,累死千军”,庸人居大位,能恨杀英雄千万!
历史上所有祸乱的根源都在于有些人无其才无其德却居其位。要么是奸人乱国,要么是庸人误国,概莫能外。
党锢之乱岂不是因为桓帝昏庸?十常侍之乱岂不是因为何进无能?董卓之乱岂不是因为袁绍无德?……
读历史,我们会发现一个问题,很多历史的悲剧,其实都是可以避免的。机会往往在于一个人。比如董卓之乱,如果孙坚处在张温的位置,董卓脑袋早搬家了;如果鲍信处在袁绍的位置,董卓的小命也早玩完了;如果曹操处在袁绍的位置,董卓之乱早就平息了;如果……
我知道历史是不可以假设的,但这种假设却可以启迪后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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