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焘为人，本来机警，又有了前面这番谈话的铺垫和眼神的传递，岂能不知施宜生所说廋语的意思？廋是隐藏、藏匿的意思，所以廋语犹如现在的谜语，是一种用替代的方式构成的暗示语。这种替代的方式有的是摹状，有的是一种婉曲的说法，有的则是利用拆字法。施宜生的“今日北风甚劲”，显然是一种婉曲的说法。待施宜生用笔敲桌之后，张焘就更加懂得他的意思了。此后，双方再客套地说了一些闲话，张焘便匆匆离开宾馆，向宋高宗作了详细汇报，并请求朝廷急速防备金国的入侵。

　　张焘借同乡之情套取绝密情报和施宜生有意泄露金国内部机密信息，整个过程虽然富于戏剧性并做得非常成功，但如此机密的对话最后居然还是被金国副使耶律翼觉察到了，这就有些不可思议。是耶律翼听得懂他们的对话，还是从张焘和施宜生两人的谈话语气或眼神传递中感觉到情况有异呢，这就无从知晓了。总之，当绍兴三十年（1160年）初施宜生一行回到金国以后，耶律翼即向完颜亮作了举报。当年四月初六，施宜生因为泄漏机密罪而被处以烹刑；耶律翼本人也因为出使南宋不守礼仪，有损国体，杖责一百，免去官职（《续资治通鉴》卷一百三十三）。

　　至此，事情已经十分清楚：耶律翼抢夺王松的座骑，急于返回金国，确实是出于自身安全的考虑，同时也含有尽快回国向完颜亮举报施宜生泄密的因素，否则无法解释其中的原因。
　　日期：2010-10-14　19:34:53
　　捉刀代笔诚不易
　　一
　　据《北梦琐言》卷六记载，唐末宰相韦昭度，虽然出身名门望族，才学能力却很一般，他做秘书时，起草公文常请人捉刀代笔，因而受到人们的嘲笑。后来韦昭度依附于某种势力，虽然当上了宰相，但这一“历史问题”一直是他挥之不去的阴影，有一次竟被僖宗朝当权宦官田令孜讥讽为“在中书（当宰相）则开铺卖官，居翰林（做秘书）则借人把笔”。一个堂堂宰相，竟然被人蔑视到这种程度，真应该把脸藏进裤裆里！

　　韦昭度自己不怎么会写文章，当了领导后，对秘书的要求却很高，经常枪毙他们起草的文稿，却又不指出问题之所在，弄得他们苦不堪言。唐末诗人吴融做韦昭度的掌书记时，就经常为此事苦恼着。
　　唐昭宗做皇帝不久，即任命宰相韦昭度兼任中书令，充当西川节度使，原西川节度使陈敬瑄则调任龙武统军。陈敬瑄是宦官田令孜的哥哥（田令孜本姓陈，后随义父为宦官才改姓田），在此之前，田令孜已到西川出任监军。这也是唐昭宗使出的调虎离山之计。因为他既讨厌田令孜专权乱政，又愤恨陈敬瑄骄横跋扈，所以必须把他们调离西川，使其脱离根本。陈氏兄弟哪能不清楚唐昭宗的用意，于是拒不从命，公开反叛朝廷。在这种情况下，唐昭宗只好改任韦昭度为行营招讨使，讨伐陈敬瑄。吴融就是韦昭度出讨西川时担任他的掌书记。

　　二
　　吴融，字子华，越州山阴（今浙江绍兴）人。他自幼刻苦好学，工诗能文，于龙纪元年（889年）考取进士。他一出道就能到“使相”（宰相兼节度使或招讨使在当时被称为“使相”）手下做事，成为他的秘书，自然感到异常荣幸。他本来就喜欢写东西，所以工作热情非常高，不仅主动抢活干，而且每当写好一篇文稿，就马上送给韦昭度过目修改。开头，韦昭度还会认真翻翻他写的东西，后来便有些不耐烦了，常常看都不看就弃置一边。吴融的自尊心受到极大伤害，心里感到万分苦恼。他很想当面请韦昭度指点迷津，但韦昭度总是一副很威严的样子，想接近他都心里发毛，哪敢开口问他事情。

　　吴融实在无法，就找了一个与韦昭度关系密切并能说上话的人，请他在韦大人面前说几句好话，并转达自己的一片诚意：“某幸得齿在宾次，唯以文字受眷。虽愧荒拙，敢不著力，未闻惬当，反甚忧惧（自己能够有幸成为韦宰相的秘书，最大的愿望就是想用自己出色的工作博得宰相的青睐，报答宰相的厚恩。我虽然才疏学浅，常常为此感到惭愧和自责，但对待工作还是认真负责，很卖力气的。我很想通过自己的辛勤工作来弥补能力上的不足，最终却还是不能让宰相满意，所以我现在十分苦恼和害怕，不知道今后该朝哪方面努力）。”听了传话后，韦昭度这才明白自己的做法和态度对吴融造成了伤害，于是笑着对那人说：“吴校书诚是艺士，每有见请，自是吴家文字，非干老夫（吴校书——中晚唐的幕职无品秩，必须带有京官衔或御史台衔确定其职位或品级。吴融当时可能带有试校书郎这一京官职务——诚然是一个很有才华的人，但每次起草文稿，他都是用自己喜欢的语言和口气，似乎与我老夫毫不相干，这样的文字我哪里看得下去）？”吴融终于明白了问题所在，于是狠下决心改正。从此以后，他受命起草文件报告，不仅与领导同步思考，善于通观全局，而且在文字语气上尽量模仿韦昭度的风格，果然得到他的赞赏和喜爱（《北梦琐言》卷四《吴融侍郎文笔》）。

　　三
　　秘书为领导捉刀代笔，除了要摸清他们的意图，还要掌握他们的特点和风格，甚至要模仿他们的文字语气，符合他们的用语习惯，可以说完全不同于自己写文章。这些本是公文写作的基本常识，可是刚进入幕府工作的吴融不知道这一点，他的顶头上司韦昭度又有意与他打哑谜，这才弄得上下很不愉快。要不是吴融对工作一片热诚并很有上进心，主动设法搞清了问题症结之所在，这对幕主与幕僚也即领导与秘书的关系很可能还需要一段较长时间的磨合期才能协调配合好。在此方面，吴融的做法是值得肯定的，韦昭度的行为则不敢恭维。如果说韦昭度做秘书时就不是一个好秘书，那么，做了领导他也称不上是一个好领导。

　　吴融跟着韦昭度在西川待了差不多三年时间。回朝后，吴融先是担任侍御史，后因受连累被免官，流落荆南（今湖北江陵），过了许久才被召为左补阙，并以礼部郎中为翰林学士，拜中书舍人，成为朝廷重要文字秘书。
　　光化三年（900年）十一月的一天，唐昭宗在禁苑打猎，大醉而归。当天夜间，昭宗突然发怒，亲手杀死身边宦官、侍女数人，宫人大为恐慌。第二天上午，宦官刘季述等人率领禁兵入宫，强迫昭宗退位。次年正月，宰相崔胤等人联合神策军打败了刘季述，迎昭宗复位。朝臣中吴融第一个赶到昭宗身边表示祝贺，并受命接连起草了十多份文件发布出去。这些文件虽然是在紧急情况下，一边听唐昭宗口述旨意，一边挥笔起草，都是在顷刻之间完成的，但因为吴融文笔老辣，构思精密，所以都写得“语当意详”，昭宗阅后，“咨赏良厚”。不久，唐昭宗便提升吴融为户部侍郎。后来吴融在翰林承旨学士任上去世（《新唐书•吴融传》。这说明，通过自己的辛勤努力，吴融后来成了一个非常优秀的秘书，写得一手十分漂亮的公文。俗话说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真可谓一点不假。

　　日期：2010-10-15　22:13:48
　　竖篱插棘防串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