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往往是由小人推动向前的——鞭楚》
第10节作者:
陈禹安 比如,在美国的一家医院里曾经发生过这样一件真实而可笑的事情。一位很具权威感的医生给一位中耳炎患者开了一支药水,吩咐护士为其滴治。这位患者是右耳发炎。英语的右耳是“Right ear”,但Right往往简写成R。这位医生随手写成“滴入R ear”。因为是手写体,“R ear”就被连在了一起,变成了另外一个单词“Rear”。而Rear是“后部”的意思,可以指代“丨肛丨门”。可爱的护士拿着这份神圣的天谕,快步走入病房,不由分说,拉下病人的裤子,将药水滴入了病人的丨肛丨门!
这位“可爱”的护士,哪怕是用脚趾头想一想,也该想到,用于治疗耳朵发炎的药水怎么能滴入丨肛丨门呢?但是,在权威浓重的威慑力下,这位护士早已经放弃了思考。她的所作所为,完全是在权威意志的体现。
对于伍奢来说,也许并不像这位护士那样无知无觉地盲从。但他在内心小小挣扎一下后,还是不折不扣地按照楚平王的指令,一一照办。仅就最终体现在外的行为而言,伍奢也是一位“可爱”的护士。
不过,伍奢也还是留了一手!
这一手就体现在这封信的最后四个字上。“书到速速!”意思是你们两个接到我的信,可要赶快啊。如果没有这四个字,整封信的内容也是完整的。而伍奢最后着重提出这四个字,应该不是画蛇添足。伍奢这也是隐隐在提醒两个儿子,这其中是有诈的。伍奢知道,小儿子的才智远在自己和大儿子伍尚之上。如果连自己都能识破楚平王美丽的谎言,伍云肯定也能。但伍奢受制于“忠君敬上”的权威束缚,他不能直接让儿子抗命不来,远走避难。他把选择的权力交给了儿子,让他们自行选择。而以他对两个儿子的理解,他知道大儿子一定会奉召而来,而一贯逆反的小儿子则很可能是另一种选择。这一点,他前面已经明白无误地告诉过楚平王了。
楚平王一看,通篇都是按照自己的要求所写。而且最后的“书到速速”他当然是理解为“赶快到郢都来”了。他当即下令将信封好,马上给伍尚伍云送去。
此信一去,伍奢的两个儿子其实都有可能奉召而来。因为这是身陷囹圄的父亲对儿子的召唤。而在当时的世代,父亲之于儿子的权威,一点也不亚于楚平王之于伍奢这样的君臣之间的权威。
楚平王本可“如愿以偿”,可惜他选错了送信的人!
2010年11月28日星期日晚21:58于别馆13B
日期:2010-11-30 09:02:59
鞭楚009(心理吴越三部曲之一)
楚平王选择了鄢将师为信使。如果大家记性不错的话,应该还记得这个人正是费无忌推荐给楚平王的。楚平王出于对费无忌的信任,而对鄢将师宠信有加,认为他一定能够很好地完成送信诱骗的任务。
但是,世间万物往往以人所难料的轨迹发展。楚平王绝不会预料到,正是这个很可靠的鄢将师救了伍员的小命。
鄢将师领命而去,直奔伍尚的封地棠邑。但此时伍尚和兄弟伍员却已经回城父了。城父是父亲伍奢任职的地方,兄弟二人一直陪在父亲身边。鄢将师掉转马头,往城父而去。
鄢将师动身之前,费无忌曾经对他面授机宜,要求他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将这两个心头大患骗回郢都问斩。
鄢将师知道深知这其中的厉害关系,一路上费尽心机,终于想到了一个好主意。楚平王授命之际,并没有明确告诉鄢将师如何赐封伍尚伍员。因为这本来就是一个托词而已。鄢将师决定加大“诱之以利”的力度并将其具体化。楚平王原本不过是说要赦免伍奢之罪,鄢将师就其拔高到楚平王要任用伍奢担任相国(在楚国专称为“令尹”)之职。而加封给伍尚的头衔也成了“鸿都侯”,伍员的头衔则是“盖侯”。好家伙,这样的封赐可真是顶天的级别了。鄢将师想,自己的这一招必定马到成功。谁能在如此巨大的利益诱惑面前保持清醒,不为所动呢?
鄢将师这个做法,可以视为标准的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鄢将师越想越兴奋,一路紧赶慢赶,来到城父。伍尚出来迎接。鄢将师第一句就是“恭喜恭喜!”
伍尚面带愁容,说:“父亲大人还被关押在牢里,何喜之有?”
鄢将师哈哈一笑,说:“我今天就是为此而来的。大王误听人言,将尊公囚系。现在有群臣保举,说伍家三世忠良,理应受重赏。大王听了之后,也觉得自己有些惭愧,又担心传到其他诸侯那里,名声不好,就决定拜尊公为相国,还加封你为鸿都侯,你的弟弟伍员为盖侯。尊公刚被放出,思念你们俩,所以特意写了这封信,派我来奉迎你们哥俩。你们赶快动身吧,省得尊公挂念!”
好一番舌灿莲花的说辞!
伍尚听后,接信一阅,顿觉喜从天降,兴奋已极,但话语中不失稳重,说:“父亲被囚,我心如刀割。大王如果能够赦免,我就已经决定万分幸运了。那里还敢奢望拜相封侯呢?”
这就是君子。当灾难骤降,他们也只是随遇而安,从不会积极主动去争取改变。在伍奢被囚的这段日子里,虽然伍尚心如刀割,但他兄弟二人也只是待在城父,丝毫没有为解救父亲而四处奔走,多方联系。而当喜讯传来,他们也认为这是分所应当,原该如此,却不会去想这其中是否存在问题。
鄢将师内心冷冷一笑,面上不动声色,说:“这是大王的命令,你就不用推辞了。”
伍尚大喜,立即拿着信,跑到内室来给兄弟伍员看。
伍员字子胥,生得高大挺拔,面目俊朗。以后我们就用他最熟为人称的“伍子胥”来称呼他。伍子胥自幼就表现出惊人的才智,等到年长,他已经是个文武双全的人才。他的父亲伍奢常常称赞他有经天纬地之才,文能安邦,武能定国。
伍尚兴冲冲地对伍子胥说:“兄弟,好消息来了。父亲已经被大王释放了,还被拜为令尹。咱们俩也都被封侯了。这是父亲的亲笔书信,现在使者就在门外,兄弟,你也出去见一见使者吧。”
伍子胥接信一看,面色却变得十分冷淡,说:大哥,你上当了。”
伍尚说:“使者所言,和父亲之信,并无二致,你怎么说我上当了呢?”
伍子胥冷冷地说道:“父亲如果被免死,已经是万幸的了。我们两人又有何功,值得大王封赐我们为侯呢?所以,这必然是要诱引我们前去,将我们杀了!”
伍子胥的这段话,正好揭开了鄢将师的骗局为什么会失败的原因。此前,伍尚也说过,父亲能被免罪就已经万幸了,哪里敢奢望封侯。但伍尚是出于君子远贪的想法这样说的。而伍子胥说同样的话,却是因为他看出了其中的破绽。
鄢将师的本意是将诱惑具体化,拔高化,以便得手。但他哪里知道,过份拔高的结果则是过犹不及。这是因为在人的认知机制中存在着一种“过度合理化效应”。
每个人对于自己的付出与得到都有一个基本的衡量区间。如果自己所得的报酬远远超过了自己的付出,两者之间的不平衡,会造成我们内心的认知不协调。我们要么将其归功于神秘而不可测的天意眷顾,要么就会倾向于选择不予相信。而心理学的实验表明,当一个人接受了超过合理限度的报酬(即过度合理化)后,他的行为动机也会从内心动机转化成为外在动机。比如,如果给钱让人们玩智力游戏,那么,这些本来很喜欢自发玩游戏的人,就会慢慢减少自己的玩游戏行为。因为他本来是出于内心的爱好而进行游戏。但得到报酬之后,却将爱好转化为了工作。一旦得不到后续的报酬(外在动机),其玩游戏的热情(内心动机)就慢慢淡漠了。
在伍子胥看来,天上是不会凭空掉馅饼的。自己和兄长毫无功劳,实在是配不上封侯的赏赐的。如果归因于上天眷顾,那么此前父亲就不该无辜被囚。如果自己哥俩就这样坐收大利,一旦以后建功立业,楚王又该拿什么来赏赐自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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