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往往是由小人推动向前的——鞭楚》
第13节作者:
陈禹安 这个故事说的是“期望”会让期望中的事情成为现实。罗伯特•莫顿于1948年最早提出了“自我实现预言”。他说:“起初,自我实现预言是指对情况的错误定义引发了一种新行为,这种新行为使得最初的错误概念变为了真实的了。自我实现预言的外在效果是使得错误的盛行得以延续。”简而言之,自我实现的预言是错误的概念,但它们是那种最终被证明是正确的错误概念。
20年后,心理学家罗森塔尔和雅各布森进行了一项研究。他们给参与研究的某个小学的教师提供了一份材料,指出有20%的学生将会在未来的学习中取得成功。8个月后,他们对这些名字已经被告知给教师的学生进行了测试,发现这些学生的成绩确实比另外80%的学生增长更快。
但其实,心理学家最初交给老师的名单不过是随机抽取的。正是教师被毫无根据的信息影响后,改变了对这20%学生的预期,并明显地表现出对他们的关注、赏识与赞扬。而这些学生在外部高预期的投注下,也果然应和性地作出了更好的表现。
实际上,伍子胥也正是一个被投注了极高预期的学生。而教师就是他的父亲。应该说,伍子胥可能确实比一般人聪明些,但也没有证据足可证明他一生下来就具备了经天纬地的惊世才华。况且,就算是很多已经被证明是天才的孩子,也并没有在未来的岁月里如期建立不朽的功业。可是,伍子胥的父亲伍奢从小就对他寄予了厚望,一再地宣称他具备远超常人的能力,长大必成大器。
伍子胥从小就沐浴在自我实现预言的光辉之中,这也使得他内心深处远比常人更自信,更坚强,也更加努力地向着那个终极目标前进。当他逃亡成功后,父亲临行前的那句话也慢慢传到了他的耳中。这句淡淡的话,更是一个超级的“自我实现预言”,仿佛是一针强心剂,给了他无比的动力,激励他热血沸腾,无论遇到什么样的艰难险阻,斗志永存,一直到实现这个让“楚国君臣不得安食”的目标才肯罢手。
可以说,如果没有“自我实现预言”,如果没有这些重大变故,也许伍子胥也只是空负才智,庸庸一生,碌碌无为。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现在的伍子胥还只是一个毛头小伙,当前最紧要的事情就是先把命保住。
他一路逃行,行至长江之畔,心生一计,将身上所穿白袍挂在江边柳树之上,又将鞋子扔在江边,制造了一个投江自尽的假象。
伍子胥之所以身穿白袍,是为了父兄妻子戴孝。穿着白袍逃跑,本来不是好事。因为目标太过显然,容易被人发现。但事物都是有两面性的。伍子胥身穿白袍的形象一旦成为刻板印象,就可以用来做点文章。就像伍子胥现在所作的,白袍一挂,人家就容易以为伍子胥已经投江自尽了。但其实他换了一双草鞋,继续逃亡。
沈尹戌一路追赶,发现了伍子胥的白袍鞋子,就回去复命了。死未见尸,他倒不敢妄言,只是说伍子胥不知去向。
伍子胥则继续沿江东下。天下虽大,何处是他容身之地呢?与楚国交好,或者惧怕楚国兵威的国家都不能去。费无忌早已派出使者明告这些国家不得收留伍子胥了。看来只有去投楚国的死对头——吴国了。但吴国实在太过遥远,一路上关卡重重,恐怕很难逃脱。伍子胥左思右想,突然想起太子建此刻正在宋国安身,不如去投靠他。当下计议已定,伍子胥动身就往睢阳方向进发。
行至半途,伍子胥看见一路上风尘滚滚,一行车马从远处疾驰而来。伍子胥以为是追兵来了,急忙躲到路旁的树林里。这就是前面说过的“透明度错觉”导致的“做贼心虚”。
其实,这队人马并非追兵,而是伍子胥的结拜兄弟申包胥出使他国刚刚回来。
伍子胥在林中隐秘处看得清楚,就出来与申包胥相见。
申包胥外出刚归,根本不知道国内发生了这许多事情。伍子胥当下把楚平王枉杀父兄,自己被迫逃亡之事一一哭述。
此时的伍子胥,未经风霜,还不是那么刚强,他在短短的时间内遭遇了如此重大的变故,痛失了这多么位亲人,在外人面前,他还勉强能坚持,但此刻见了有八百之间的故人,情感的闸门顿时冲开,泪水狂涌。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哭泣的一个神奇之处就是可以暂时清空心灵的重负,让人可以收拾好心灵的行囊,重新上路。如果没有这一顿酣畅淋漓的痛哭宣泄,真不知道伍子胥能否在此后漫长的逃亡之路上挺住?
申包胥陪着伍子胥哭了一场。两人渐渐收泪。哭过之后,还是得面对残酷的现实。
申包胥问道:“那么,你打算去哪里呢?”
伍子胥说:“父母之仇,不共戴天。我要前往他国,借来兵马,攻破楚国,生嚼楚王之肉,车裂无忌之尸,才能算是报仇雪恨!”
伍子胥这么说,潜意识中早已经不再将自己视为楚国之人了。但他没有想到,站在他面前的这位结义兄弟,身为楚国的外交使者,仍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楚国人。而申包胥显然不会将伍子胥视为他国人。
一个楚国人能不能容忍另一个楚国人带领他国人马来进攻自己的国家,侮辱自己的国君?结义之情,家国之义,到底孰轻孰重?鱼与熊掌,毕竟不可得兼。这样的一个选择,无疑会给申包胥带来深深的困扰,但他又必须在这短短的瞬间做出抉择……
日期:2010-12-04 21:24:27
鞭楚012(心理吴越三部曲之一)
伍子胥因为刻骨的仇恨已经自外于楚国人的行列。但对于申包胥来说,他仍然是一个坚定的楚国人。而身为楚国人,又怎能不遵守楚国的法令呢?尤其面前的这个人,已经明确表明今后要以楚国为敌,誓将楚国君臣置之死地!但是,这个人又是自己的结义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是结义兄弟的基本要义。如今兄弟已经家破人亡,你难道还忍心落井下石,将其置于万劫不复之境地?!
一边是兄弟,一边是国家。忠于兄弟,就只能违背国君的追捕令。忠于国家,就只能拿下身为逃犯的伍子胥。申包胥顿时陷入了两难的认知不协调。
但毕竟君的地位至高无上,申包胥内心还是倾向于在楚国的框架内来解决问题。事实上,很多父兄为国君所诛者,也仍然没有像伍子胥这样发誓将国君作为复仇对象的。所以,申包胥试着来开导伍子胥。
申包胥说:“大王虽然无道,但毕竟是国君。你们伍家累世食用他的俸禄,君臣的名分早已注定,你身为臣下,为什么一定要仇恨国君呢?”
申包胥这样的君臣观是中国历史上一种最为典型的认知定式。在这种认知定式下,君上可以肆无忌惮,为所欲为,而臣下只能逆来顺受,任其宰割。如果人人皆是申包胥,那么历史也许永远也不会进步了。幸运的是,世界上还有伍子胥这样的人。他不崇拜权威,他不囿于循规,他只根据最为直接的恩惠仇恨来做出自己的判断。
伍子胥的脑子转得很快,他不直接用自己的认知、情绪来做反驳,而是引用了历史上广为人知的事例来对付申包胥的君臣观。
伍子胥说:“古时候的暴君桀纣,都是为臣子所诛。这也是因为无道的缘故。现在楚平王私纳子妇,妄废太子,轻信奸佞,滥杀忠良。这样的行为与桀纣又有什么区别?我要去别国借兵,就是要为楚国涤清朝政。更何况我和楚王还有血海深仇!如果我不能灭楚,决不立于天地之间!”
伍子胥以桀纣为例的反驳是申包胥很难反击的。因为诛灭桀纣的商汤、周武王正是桀纣的臣子。而且,商汤和周武王堪称后世所有帝王的典范。此刻的春秋时期,虽然周王室已经日渐式微,但名义上天下仍然是周武王的后裔在掌控。周大于楚,以周压楚,正是一物降一物。而且,伍子胥为了阻止申包胥进一步的纠缠不休,紧跟着来了一句铁言铮铮的誓言。他的这句誓言,就是一个公开的承诺。承诺的约束力与其公开程度是呈正相关关系的。越是公开的承诺,越是有望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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