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2-05-07 22:07:09

　　奇花之二：棠棣之花
　　大家知道，我们的历史基本由男人书写，女性能占的篇幅有少，平民女子更难见于正史。但有些平民女子，因其超乎常人的义烈之举，青史也难抹杀。
　　在司马迁的《史记》中就记载了这样一个故事。
　　战国时韩哀候有个大臣叫严遂，与韩国丞相侠累有矛盾。因怕政治迫害，严遂只能离职逃亡以避难。他当然也有所不甘，于是到处寻找侠客替他报复侠累。
　　找来找去找到齐国，严遂听人说此处有个叫聂政的人，与母亲姐姐一起居住，此人勇敢过人，只因逃避仇人到此处隐居，干着杀猪匠的职业。
　　严遂于是倾心结纳聂政，他花费巨大成本，以聂母为突破口，期望能够打动聂政（奉黄金百溢，前为聂政母寿）。聂政却极力婉拒，说：“我之所以以有用之身，操屠宰这种贱业，只因为我要奉养母亲；我母亲在一天，我是不敢以身许人的。（臣所以降志辱身，居市井屠者，徒幸以养老母；老母在，政身未敢以许人也。）”
　　严遂是极有耐心的人，聂政拒绝，他仍不断施惠于聂家。直到有一天，聂母去世，聂政不再推托，赶赴韩国作了一次惊世骇俗的刺杀。我们且来欣赏下《刺客列传》这段文字。
　　杖剑至韩，韩相侠累方坐府上，持兵戟而卫侍者甚卫。聂政直入，上阶刺杀侠累，左右大乱……
　　聂政这种剑客风采影响了后世诸多武侠小说。但他仍是凡人，在那种情况下无法逃脱，在博杀数十人后，为避免身份暴露，便自己割破脸皮、剜出双眼、剖腹出肠而死。前段时间有个自杀十余刀的案件引起大众怀疑，不知他是否有聂政那种超人的本领。
　　聂政这种自杀法，目的是要隐藏身份，避免累及亲人。然而他的姐姐聂嫈并不这样想。

　　韩国把聂政的尸体暴露于市，开了悬赏，谁能认出杀侠累的的刺客便给予千金的赏赐，然而没人知晓。
　　聂嫈听说这事，悲叹道：“这一定是我的弟弟，因为严遂深知我弟弟的性格！”于是立即赶赴韩国，到市集找到聂政地尸体，伏尸痛哭，向来往的路人宣告：“这就是聂政！”
　　赶集人众都来相劝，说：“这人刺杀我国丞相，大王悬赏其名，都给予千金赏赐，夫人怎么还来认他，惹祸上身啊！”
　　聂嫈说：“这个我知道，但我弟弟聂政之所以隐姓埋名，正因为母亲在世，我未出嫁。现在母亲过世，我已出嫁，弟弟为了报答严遂的恩德，为他报仇。我怎么能因为害怕祸及己身，而使我弟弟的大名不为世人所知呢？”
　　说完这话没多久，聂嫈便受戮于市。
　　一个女人，只因不愿使弟弟英名湮没于世，甘愿付出自己的生命，这是什么样的情感？这是什么样的襟怀？

　　隐恶扬善，其为善也至矣！能付出生命代价，使弟弟的侠名彰显于世，聂嫈的胆识可谓过人多矣！
　　就连司马迁也忍不住要赞叹一番：“非独政能也，乃其姊亦烈女也。乡使政诚知其姊无濡忍之志，若勇躁则必轻死也。不重暴骸之难，必绝险千里以列其名，姊弟俱僇於韩市者，亦未必敢以身许严仲子也。”
　　平民女子，在《史记》乃至后世史书所得最后评价，莫过于此。郭沫若曾以此故事为蓝本，创作话剧《棠棣之花》，以纪念聂嫈的义举。
　　棠棣，原本是诗经咏叹兄弟情谊的一则，聂嫈则以超越男儿的举动，为女子争得一席之地。

　　棠棣之华，鄂不韡韡，凡今之人，莫如兄弟。
　　死丧之威，兄弟孔怀，原隰裒矣，兄弟求矣。
　　脊令在原，兄弟急难，每有良朋，况也求叹。
　　兄弟阋于墙，外御其务，每有良朋，烝也无戎。
　　丧乱既平，既安且宁，虽有兄弟，不如友生。
　　傧尔笾豆，饮酒之饫，兄弟既具，和乐且孺。
　　妻子好合，如鼓琴瑟，兄弟既翕，和乐且湛。
　　宜尔家室，乐尔妻帑，是究是图，亶其然乎。

　　朴素的行动，其实远比诗来得真挚而激烈。棠棣之花，岂可被世人遗忘？谁无兄弟姐妹？记住聂嫈之名，当是我们每个男性义不容辞的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