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遭遇困难险阻时候,总是会在潜意识中为自己寻找种种冠冕堂皇的理由和借口来做托辞。这种趋利避害的心理虽然是人的天性,但是次数多了,人品、给人的印象难免会因此而大打折扣。只可叹世人如张洎辈者实多,而‘路见不平一声吼,该出手时就出手’的人却鲜见了。
如果张洎此人只是贪生怕死,也不便太过责备前人。毕竟是慷慨赴死易,从容就义难。只是这厮行事着实是令人心下鄙薄之。
日期:2011-04-07 22:25:05
第四章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51
据司马光《涑水纪闻》记载:张洎在南唐还是个举人时候,张佖就已经知名于世,在南唐为官了。张洎为了巴结,每次去拜会,总是自称‘从表侄孙’。大家都姓张,五百年前是一家。等到他进士及第,就改口自称弟了。后来掌握朝政大权,张佖已经是他的僚属,不但没有了从前的恭顺,反而只是视作普通上下级的关系了。
从侄孙到兄弟,再到僚属,张洎辈分的变化之快,令人清楚的看清了他趋炎附势、鲜廉寡耻的本来面目。人一阔脸就变、宦情如纸薄!此类人古今多有,将来也不会在少数。对你谦逊的人,往往心下是有所图谋的。等到小人得志之后,如果还能如从前一样以礼相待,那便不可以称之为‘小人’了。
看到主帅轻易的放还李煜去整治行囊,潘美在一边大惑不解。等李煜走之后,不禁开口相询:将军如此轻易纵归李煜,难道不怕再节外生枝?潘美是在担心李煜一时想不通,寻了短见。(笔者注:此处亦有两个版本,载于此供读友剖析)
据《谈渊》记载:城破之后,曹彬与潘美先回到大船中,请李煜前来‘吃茶’。李煜到了船边,却徘徊不敢前进。原来从岸边上船只有一条木板搭的窄道,李煜是担心失足。曹彬见状命左右扶掖而登。茶毕,李煜回城收拾行囊。所以潘美才有此一问。曹彬笑道:适才独木板,尚不敢进,可见李煜畏死甚也。现在既然承诺他举族赴京,他怎么会再寻死觅活呢?
依笔者妄加忖度,李煜登舟一事,不足采信。史家之所以如此叙事,一者为哄托曹彬有知人之明,二来是在有意埋汰李煜。江南国主竟不敢登舟?自小生在水乡的李煜‘没有见过猪跑,猪肉总是吃过的’。应该是曹彬见到李煜出降,并没有在城破时候死社稷,就明白李煜不会自寻了断的。正因为如此,曹彬才会放心的让李煜回宫中整治行囊准备远足。潘美未能细思其中究竟,故有此问。
李煜江山社稷不保,心乱如麻之际,也无心思多蓄钱财。到是把宫中的金银多赐与下人,自己只带了少许财物。曹彬、潘美率宋军班师,李煜率宰相汤悦、张洎以下四十五名臣子随宋师赴汴。
如果说南汉国主刘鋹是个缺心没肺的喜剧人物,李煜应该是个令人叹息未应闲的悲剧人物!
经历了亡国之痛的他,一改从前的绮丽柔靡,而变成了凄凉悲壮。后世刘毓盘《词史》写道:于富贵时能作富贵语,愁苦时作愁苦语,无一字不真,无一字不俊,温氏以后,为五季一大宗。
更有沈谦《填词杂说》中言道:男中李后主,女中李易安,极是当行本色。予谓李后主拙于治国,在词中犹不失为南面王,觉张郎中、宋尚书,直衙官耳。王国维的《人间词话》也对李煜的词给予很高评价。做皇帝不合格的李煜,于作词一道的成就却是鲜有人能与之比肩。直至今日他的一些诗词仍是永恒的经典之作。
人到中年的李煜终于对家国事与人生有机会做一番重新审视,于是在前往汴梁的途中作《破阵子》一词以抒怀——
四十年来家国,三千里地山河;
凤阁龙楼连霄汉,玉树琼枝作烟萝。
几曾识干戈?
一旦归为臣虏,沈腰潘鬓消磨。
最是仓皇辞庙日,教坊犹唱别离歌。
垂泪对宫娥。
这首词清晰的刻画出他只知享乐不识干戈的亡国之君形象。李煜明白是明白了,只不过明白的有些晚了!
十二月,江南捷报送至汴京,此次战役,共收得南唐地土州十九、军三、县一百零八,户六十五万五千六十五。
日期:2011-04-07 23:04:53
第四章: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52
捷报传至汴京城中,群臣纷纷入宫道贺,赵匡胤却伤感道:天下干戈不休,生民惨遭涂毒。克金陵之时,必有横罹锋刃而亡者,良可哀悯。于是传旨令出十万石米赈恤江南百姓。
从建隆元年(公元960年)至开宝九年春(公元976年),宋朝治下的版图已经由开国之初的一百一十八个州郡增加到了二百六十个,户数也由最初的九十六万七千多户增加到了二百五十六万六千多户,南方基本已经平定。僻处一隅的浙、闽吴越政权与陈洪进割据势力,对于赵匡胤来讲,形如探囊取物。
赵宋统一大业得以顺利推进,固然与时代呼唤统一的大趋势有关;也与赵普制定‘先南后北’、‘先易后难’的总体战略构思有关;更和赵匡胤实施正确的战略、政策有很大干系。
首先,赵匡胤选择了各个击破的策略。赵宋草创,全国的总兵力只有二十余万出头。除去各地防务必备的兵员之外,可以用于平定南方的兵力总数不到一半儿。对江南李煜用兵,把十万精兵分付曹彬、潘美、曹翰三人。可说是信之不疑。虽然赵匡胤内心深处也担心武将坐大,影响到他君权的巩固。但这与后来的赵光义对武将的猜忌不可同日而语。
一个南唐就有军兵数十万人,倘若加上其它向个割据政权的兵卒,总数应在七八十万之间,实力确实不容小觑。如果不是赵匡胤熟练的运用政治外交手腕分化离间,只是军事上的打击也怕难以在短短十余年间就逐一搞定。
其次,不打无把握之战。在对每个割据政权动兵之前,赵匡胤总是会在事前做好调研工作,摸清对方底牌:搜集其山川地理、朝政得失、民心向背,做足前期准备之后,然后作为决策与作战的重要依据。
孙子兵法云:夫未战而庙算胜者,得筭(SUAN,通‘算’计算时用的筹码,多用竹制成。此处意为计划、筹谋。)多也;未战而庙算不胜者,得筭少也。多筭胜,少筭不胜,而况于无筭乎!
赵匡胤用兵基本上做到了知已知彼,当然会百战不殆了!虽然兵者为诡道,但是赵匡胤的许多计策太过小儿科,用‘显而易见’亦可以加以说明,只是对手的太过自信与愚蠢更加显得他用兵如神了。
其三,每次扫平一处割据政权之后,赵匡胤都对那些降王们释而不杀,委以显职、给予荣禄。这样一来,最大限度的降低了这些地方上的逆反心理,每一个割据地方势力都有劝诱主上出降的臣子。做臣子做谁的臣子也是磕头山呼万岁,何况中原王朝历来对于地方都是有着不可抗拒的向心力的。
其四,严禁领军将领滥杀无辜。纵观赵宋对于南方之地的历次用兵,除王全斌平蜀一役,发生了军兵掳掠地方、侵扰百姓,局面一度失控之外,其它地方的用兵大体没有出现唐末五代时期的疯狂杀戮行为,宋经济得以在短时间内得到跳跃似的增长,与统一战争对地方破坏力有限应有重要关系。
其五,宋军每光复一地,就尽可能的革除原地方政权的弊政、减免租赋、赈济地方,所有的努力都收拾争取民心,这样一来,民心乐附、加快了统一大业的进程。
开宝九年春正月,曹彬率军凯旋汴京城,与之俱来的还有江南李煜君臣一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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