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规则——中国历史博弈的终极解码》
第5节作者:
宗承灏 俗话说,这个世界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宁波暴民点燃的这把火并不是一股无名邪火,而是熊熊燃烧的愤怒之火。
待续
日期:2010-08-27 11:43:23
咸丰二年(1852年)正月的一次宴集中,监生周祥千和一众亲朋好友说起红封、白封的事,各自愤愤不平,大家就怂恿周祥千领头向官府请愿。正逢酒酣耳热之际,周祥千说一声好,酒杯一端,即带众人到附近的土地庙求签问神。
经过一番祭祀表演,神的旨意也说这事靠谱,只要行动即可成功。
神都这么说了,这事看来靠谱。周祥千当即在土地庙向各乡发信,“邀同四乡百姓入城,请平粮价”。
当时的鄞县县令冯翊在得知他治下的一个小民领头“聚议”税收制度,这还了得,当即派县里的差役就把周祥千抓到县里。官家太清楚了,小民聚在一起,危险就产生了,因为群体的力量可以轻而易举地把一个老实人变成罪犯,把一个懦夫变成振臂一呼的英雄豪杰。
尽管后来周祥百般辩解,他们这次“请平粮价”的群众运动只是要求均平红白封,并没有要求取消朝廷税收之外的额外部分,更不会削减官府的利益。如果辩解有用,还要衙役干什么,冯县令还是把他以聚众构党的罪名关了起来。所以才有了民众冲击官府、抢人放火的一幕。
也就在周祥千被抓的前两个月,如同这一事件的预演,鄞县东乡一个叫张潮青的私盐贩子也遭到了冯老太爷的拘捕,随后又被激怒了的东乡人救出。
东乡靠海,当地土著食盐都买私盐,本朝开国以来,也对这些沿海地带的小民网开一面,允许他们手提肩挑少量私盐,以换取日常生活所需物品,东乡就属于这种官方特许的贩私盐者的地盘,俗称“肩引之地”。但持有官府核发的运销许可证的盐商为了扩展市场买通了官家,在政策上获得了官方的支持,“肩引之地”也变得必须买盐商提供的盐了。
盐商只要发现谁家的盐不是从自己的供货渠道来的,就要官家以食私盐治罪,这无疑加大了百姓的日常支出。这样一来,就等于是断了张潮青们的生路,导致了一大批私盐贩子的失业。
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虾米啃稀泥。如今连稀泥都没有了,还让人有活路吗?于是张潮青就串连肩贩和乡民,联名向官府请愿,要求官府主持公道,恢复原来的盐界。
盐商大户寸步不然,得了好处的官家也寸步不让。冲突既开,渐呈愈演愈烈之势。
待续
日期:2010-08-27 18:09:39
这年正月,浙江巡抚到宁波招抚海盗,地方官府为了确保巡抚大人的安全,先缉捕了一批积年不获的惯犯、逃犯和社会不安定分子。私盐贩子张潮青就是这次请愿运动的急先锋,早被盐商们视作眼中钉,肉中刺。再加上盐商们从中间上下打点,冯知县觉得到时候万一事情闹大了,有损地方形象。于是,官府就差人把他关了起来。
张潮青并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他所争取的利益是大部分私盐贩子的利益。
巡抚到宁波后,东乡人便在监生李芝英和另一个肩贩先锋俞能贵的率领下进城请求释放张潮青。乡民们在衙门前黑鸦鸦地坐成一片,恭恭敬敬地烧香下跪,求保张潮青。那一张张肃穆的面孔叠合在一起如同一场隐含的风暴,足以打翻一艘大船。
冯知县仗着巡抚大人在城里坐镇,以为乡民们必不敢将事情闹大,因此任他们在衙门前跪着,自己不露面不说,连派个幕僚或衙役安抚一下都没有。显然,冯知县的判断在这里出现了问题,他不是太自信就是太迂腐了,他不知道“夷扰”(鸦片战争)以来,政府的威权在民众心目中已大打折扣,那些草头小民已不怎么害怕这个软包蛋的政府了。
再加上山海之地培育了东乡人强悍好争的民风,见跪求无效,他们便转为硬干,冲入县城监牢将张潮青抢出。这样以来,形势急转直下,本是一场普通的信访事件,结果却酿成了一场恶性案件。司法机关受到冲击,朝廷律法受到挑衅。
在这种情况下,不光冯知县坐不住了,作为地方军政大员巡抚也觉得自己脸上无光。
巡抚急放号炮,调集驻军部队,令他气恼的是,那些没事嗮太阳的地方官兵根本不搭理他。等了半天,衙门前连一个官兵的影子都没有。
后来,周祥千与继任鄞县县令的段光清说起此事,认为东乡人之所以闹腾得如此肆无忌惮,关键的原因正在于:官不足以服民心,而兵更不足畏。在中国传统社会,民庶往往并不直接与官府交接,他们也不习惯与官府打交道,有的人甚至对一生不入官府感到自豪;与官府的关系往往是在发生官司的时候,而这被认为是很不光彩的事。于是,官方要扩展其对民间社会的控制,直接方式不见得比间接方式更有利。这时,官方宁愿把自己的意愿交由民间力量来执行,保留民间自我管理的空间。
一省最高行政长官在宁波的遭遇尚且如此灰溜溜,那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待续
日期:2010-08-30 09:35:06
两个月后的“平粮价”,自然闹腾得更大了,不仅抢了人犯,还放火烧了衙门,揪斗了平时看上去凌然不可冒犯的知府大人,这般的扬眉吐气,小民们怕是做梦都要笑出声来呢。但他们很快就要笑不成了。无能的知县冯翊已被上级革职拿办,新任鄞县知县段光清正在从江山县到宁波赴任的途中。更让人一听就不由得缩紧脖子的消息是,主管全省刑事、治安工作的浙江按察使(臬司)和浙江盐运使正调集兵马,亲自督兵前往宁波平暴来了。
——一个人的群体事件
举人大挑出身的安徽宿松人段光清(号镜湖),官阶虽不高,可名头却不小,他是一个能力很强的官员。在出任鄞县县令之前,他已经在官场混迹多年,历任浙江建德、慈溪、海盐、江山等地县令,算是一个有着丰富经验的官油子。丰富的政治经验使他一下就摸准了东乡百姓担心事情闹大遭官府报复的心理。在他到任的第二天,他就投入工作。有时候经验丰富的人,往往会犯盲目乐观的毛病。
段县长没带一兵一卒,就找了一个差役举着“鄞县正堂段”的牌子,一个书役负责传话。段县长还算是个好同志,下基层没有前呼后拥。他下基层就两个目的,一是巡视民情,二是安抚人心。
他差人找来几个年老的乡民问话,史料是这样记录这次调研情况的。
段光清问:事情闹到这个地步,你们真的要一县同反吗?
乡民说:我们这些种地的哪里敢反啊,只不过前段时间听周祥千说,征收钱粮分成红白两封名目,大家都深感太不公道,才一同邀集进城请平粮价的。
段光清说:衙署都让你们一把火烧了,还敢说没有反?
乡民们惊恐起来,面面相觑,有人大着胆子上前问段光清:县太爷,事情闹到这一步,我们该怎么办呢?
待续
日期:2010-08-30 09:36:35
段光清是个有着丰富工作阅历的地方官,在这件事有着异乎寻常的冷静。
段光清说:这样吧,你们回去各写一份呈文,呈明某乡某村某人,某年某月并未入城滋事,并且要申明本户应该缴纳的钱粮情愿照常缴纳。
乡民不解,段光清进一步解释说:这样一来,将来如果官府捉拿周祥千,也就与你们这些人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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