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哲学家罗素在他的《西方哲学史》里曾经说过，罗马未曾创建过一个有新意的哲学体系。可是罗马却在它的不断征战之中，摸索到一个独特的联盟系统。对内，罗马直接统治的范围依然维持在一个城邦的大小，依然使用那个组织上相当原始的共和体制。对外，它却可以利用建立在它的慷慨与大度之上的盟邦制度，掌控了整个意大利的人力资源，其规模与效用在当时可以说是无人可以匹敌。拿它与亚历山大的体系做一个对比，更容易理解它的不凡。希腊城邦如雅典，斯巴达等等，虽然都当过盟主，却都无法结束城邦之间的混战，最后都败于希腊北部那个被他们瞧不起，但军力更为强大的马其顿手下。亚历山大以其勇武与残忍著称， 以武力压服了希腊城邦之后，他带上一支人数为四万多的希腊联军，从希腊打到埃及，再从埃及打到印度，整垮了庞大的波斯帝国。从公元前334-323年十年之间，几乎是所向无敌。可是公元前323年，亚历山大突然病死的消息一传回希腊，那些城邦马上开始了另一轮反叛。相形之下，罗马从意大利中部一个不大的城邦起家，到公元前二世纪中叶完全控制地中海地区，前后花了近两个世纪。这期间，罗马曾遭受过挫折与失败，却可以稳步增长扩大，基本维系盟邦对它的忠诚。到公元前200年，罗马可以动员的兵力，达到二十四万之多，是亚历山大联军的六倍。罗马得以在其后的几个世纪里对地中海地区产生巨大影响，靠的就是这一支人数众多的军队。

　　以公元前343年对亚平尼山区萨宾部落的第一次战争为开端，罗马先是征服其周边的拉丁地区并建立相应的联盟体系，然后逐渐向南扩张。到公元前280年，罗马终于扩张到了靴子的底部，意大利半岛的最南端，也在那里开始遭遇来自半岛以外的对手。南部的城邦大多为希腊人所创立，他们面对罗马的威胁，自然向希腊人求援。前来帮助他们的，是当时统治巴尔干半岛西部（大约在现代的阿尔巴尼亚境内）的Epirus国王Pyrrhus，所带来的不单是精兵良将，还有在当时可以称得上是“大杀伤力武器”的大象，据说还是当年亚历山大东征从印度带回来的。Pyrrhus在意大利前后五年，与罗马打了三次遭遇战。前两次都是Pyrrhus占上风，他的大象击垮了罗马的骑兵，也搅乱了罗马的方阵，但是Pyrrhus自己的损失也不小。据说打扫战场时，下属为胜利向他恭贺，他却黯然答道，这样的胜利再多一次他就没戏了。“Pyrrhus的胜利”也因此成为至今仍在西方广为使用的一句成语，表示那种付出惨重代价所赢得的胜利。到第三次交手时，罗马人已经找到了对付大象的办法：用投掷标枪来刺伤大象，而受伤的大象会发脾气，根本分不清罗马人还是希腊人，乱踢乱踩。这一次，双方打了个平手。Pyrrhus在意大利无法补充兵源，只好灰溜溜地放弃他的意大利盟邦，东渡归去。罗马人在军事指挥上算不上杰出，但是它还有兵力可以一次次地再来。它可以输掉几场战役，却总有更多的人力物力可以补充投入，因而总是能在最后战胜对手。

　　日期：2009-06-07　12:47:55
　　2.15 罗马共和：伽太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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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插图请看随帖，或参见博客HistoryNotebook.blog.tianya.cn)
　　图2.14：北非地图。位于地中海南岸的北非，通常从埃及西边的利比亚算起，大多为荒漠地带。在古时的伽太基（现在的突尼斯），进入阿尔及利来高原。在西边的吉布罗陀，欧、非两大陆相隔只有13公里。图右红色的椭圆大致为腓尼基人所建立的王国的范围。右上角插图则显示现代北非各国的政治划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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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迄今为止，我们已经述及地中海的东岸（两河地区、埃及、巴勒斯坦）与北岸（意大利、希腊、小亚细亚），却还没有讲到地中海的南岸，也就是通常所说的北非。从地图上看，位于地中海南边的非洲大陆要远大于欧洲，只是撒哈拉大沙漠占去了北非的大部分。它的最东头是埃及，因为得益于尼罗河，是最早出现定居农业的地区之一。但是也因为尼罗河造就了埃及与北非其他地区不大一样的地理环境，所以通常所说的北非并不包括埃及，而是从与其相邻的利比亚沙漠开始算起。这一荒漠地带一直延伸到中部的突尼斯，再往西走，则进入阿尔及利亚高原。那里的山岭虽然与西西里、意大利半岛隔海相望，却同亚平尼山一脉相承。北岸的最西头是吉布罗陀海峡，将非洲的摩洛哥与欧洲的西班牙分割开来。海峡的最窄处只有约13公里宽，是从大西洋进入地中海的必经之处，也是近代西方列强所争夺的战略要地。

　　地中海的北非沿岸，虽然地域广阔，却没有形成大规模政治实体的条件。它的东部大多在沙漠的边缘，没有足够的雨水来浇灌农业，只有少数近海的狭窄区域有人居住。它的西部多山，分割成为互通不大方便的隔离区域。整个北非沿岸都没有另一条像尼罗河那样可以通往内陆的大江大河，也没有什么天然港口，因此无法形成大规模的政治中心，甚至都没有古希腊式的城邦。

　　公元前八世纪之后，在北非沿海地带最为活跃的，不是北非的原住民，而是来自巴勒斯坦、黎巴嫩的外族，腓尼基人（Phoenician）。在前一章讲述犹太人时，我们已经提到过，以色列部落占领伽南时挤走的当地人之中，就有腓尼基人。他们也讲闪族语言，与犹太人可以算作远亲。他们对人类文明最深远的贡献在于发明了字母，现今所广泛使用的阿拉伯、希腊、拉丁字母，都是从他们的发明之中演变而来。以色列部落定居下来之后，受当地人影响开始崇拜耶和华以外的神灵，这其中就有让《圣经》的作者们极为恼怒的腓尼基人的神，Baal。在当时，以色列部落地处内地，是从事农牧的部落，而腓尼基人却居住在沿海，在行海技术方面领先于他人，也因此成为地中海地区内最为著名的商人。在蒸汽机车与铁路发明之前，水路上跑船的成本要远低于以马车牛车为主的陆运，船运是大规模经商的先决条件。

　　地中海周边，经济最为发达的地区在东边，矿藏最为丰富的地区却在最西头。金、银、铁、铜等等矿藏，都在西班牙以及与其隔海相望的北非西部地区。这一不平衡，为长于航海的腓尼基人提供了商业贸易的机会。他们的大本营，建在地中海东岸的黎巴嫩，但是开采矿藏的触角却伸到了西班牙。当时的航海以人工划桨为动力，商船无法从西班牙一口气航行到黎巴嫩，需要沿途休息、补给。地中海北岸大多是希腊式的城邦，不好惹。而在南岸的北非，政治组织比较薄弱，落脚要容易一些。他们所要找的，不是土地，况且他们的人力也有限，不能像希腊人那样建立自己的城邦。因而他们的定居点，多半在离岸不远的小岛或是易于防守的海角上，为是的过往商船有一个安全的停泊休整之地，间或也与当地土族做一些贸易。近代葡萄牙人在亚、非所建立的殖民地（包括澳门），也多半是类似的性质。

　　公元前六世纪末期，波斯在西亚建立了一个大帝国，地中海东部的巴勒斯坦、黎巴嫩都变成波斯的属地。在巴比伦流放的犹太贵族就是在此时回归耶路撒冷，建立神权统治。也是在同一时期，腓尼基人失去了在黎巴嫩的大本营，他们在北非的殖民地这才开始在政治上走向独立。其中，规模最大的位于现今突尼斯的东北部。这里是阿尔及利亚高原的始发地，其沿岸的水位比较深，而且与西西里岛相隔不远，地中海在这里自然地分成东西两个部分，是控制地中海的另一个战略要地。腓尼基人将其命名为“伽太基”，意思是“新城市”，是他们在周边的殖民地里最大的一个。在逐渐收编周围其它殖民地之后，变成了一个独立的城邦。

　　伽太基的主要精力放在通商与航海之上，以西班牙开采出来金银铜铁，与沿海各地的人们换取食物、布料、奴隶等等。他们的通商船队不单活跃在地中海，还驶出了吉布罗陀，进入大西洋。有一路沿欧洲海岸北上，一直行驶到法国。据说连当时在英国的蛮族都跟他们有通商关系，至今还有爱尔兰人声称他们的祖先就是这些腓尼基人，虽然考古挖掘显示他们只到达了法国。另一路则沿着非洲西海岸南下，比近代葡萄牙人沿着相同路线的探险早了两千年。贸易为他们带来大量的财富，伽太基号称是地中海地区最富有的城邦。他们对待竞争对手毫不留情面，把别人的商船当战船，将其撞沉海底。北非沿海所建立的许多据点，成为维护他们贸易垄断的堡垒。西西里岛的西部，就控制在他们手里。西西里岛东部的希腊城邦几次与他们交手，都没有讨到便宜。西地中海中另两个大岛，萨丁与科西嘉，也都为他们所控制。伽太基商人也活跃在地中海北岸的意大利与希腊，只是拉丁与希腊文献中对他们的描述都相当的负面。虽然后来希腊人也经商，但是最初在神话《荷马史诗》中的商人却是腓尼基人，而不是希腊人。后来的希腊喜剧之中，也有伽太基商人出现，常常是反面人物。十八世纪的法国人，嫉妒英国人对航海贸易的控制，曾把英国贬意地称为“现代的伽太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