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前边提到的那位把占卜用的鸡笼扔到水里去的执政官，名为P. Claudius Pulcher。他在公元前249年当选不久后，从盟邦募来一批熟悉海战的将士。他还得到情报，说位于Drepena的伽太基海军基地很快会得到七十多艘船只的增援。这是他心急火燎，急着要去攻打Drepena的原因。所以，那些在关键时刻不吃圣饼的圣鸡，才会被扔到水里去。只可惜，他虽然有战略眼光，却对海战的指挥并不熟悉。先遣船队过早靠近敌人港口，让对方有了预警。伽太基人赶忙登船，从港湾的一个小岛后边绕出来，正好出其不意，从侧面遭遇了迟到的罗马主力舰队。Claudius赶忙命令撤退，造成罗马舰队的一片混乱。这一仗下来，罗马损失了船只93艘。所幸的是落水的士兵大都还能游回大本营，人员的伤亡不算大，但却是整场战争中，罗马在敌方手下输得最为惨重的一次海战。败仗过后，Claudius 被召回罗马，接受审判。罪名却不是他的战术指挥不当，而是不顾占卜结果硬行出兵。还好罪不致死，只是挨了一笔重重的罚款。

　　这样海上、陆上的战役断断续续，失去的城池再抢回来，损耗的战舰再重新打造，双方打了一场费财费力的持久战。罗马到最后，已接近精疲力竭，财政上到了破产的边缘。古时的政府，财政困难时常用的解决办法是将货币贬值，在铸造的银币中减少银的成分，多加其它金属。到战争快结束时，罗马的银币已经贬了80%。于此之外，还得向罗马民众要“爱国借贷”。

　　但是最先扛不住的，却是富甲四方的伽太基。战争的后期，它已经没有给西西里的部队多少支援，只让它自生自灭。伽太基的富人，再也掏不出钱来，重建在战争中损耗的船只。与罗马交战的同时，它也在内陆与非洲部落交战，企图扩张土地，蜡烛两头烧。罗马与伽太基这第一场较量，比的是气长，看哪一方能长久坚持下来。人们常说，因为罗马用的是民兵，他们在胜败之中有着切身的利益，他们更有保家卫国的热情。相形之下，伽太基的体制虽然也是共和，却是把持在富商手中，他们有商人所常有的贪财与吝啬，所雇用的将士打仗为的是钱，而不是保家卫国。这样的分析不能说没有道理，却也不见得全面。罗马与伽太基的交战，陆地上的战役大多在西西里，对双方经济都没有直接影响；海上的交锋，则肯定会影响到商船航行，而这原本正是伽太基的财富来源。伽太基内部有一派在战争后期想向内陆扩张，平定后方可能只是一个考虑，另一个考虑则大概是因为海上的生意不好做了。也就是说，这场战争对伽太基经济的冲击更大，因而富裕的伽太基，反而最先承受不了持久战的财政负担。可惜的是，伽太基的图书馆与历史记录后来都被罗马人给毁了，我们现在已经无法了解当时伽太基内部政治与经济的具体情形。

　　公元前241年，在最后一场海战中失利的伽太基决定向罗马求和。也想结束这场苦战的罗马，开出的条件不算太苛刻：伽太基撤出西西里，送回战俘，外加一笔算对富有的伽太基来说不上太重的赔款，其船只再也不许驶进意大利与西西里海域中。结束了战争，占领了土地肥沃的西西里，对此时已经打累了的罗马来说算是够了。但是停战之后，伽太基却不得不承受更为严重的后果：它的部分雇佣军，许久没有领到军饷，终于发起反叛。这一场伽太基内战，打了近三年半，双方都杀红了眼，场面极为血腥。等到伽太基终于平定了叛乱的时候，罗马早已趁人之危，把西地中海的撒丁岛与科西嘉给占了去，而伽太基则只能无可奈何地接受现实。

　　日期：2009-06-21　13:43:10
　　2.17 罗马共和：汉尼拨
　　第一次伽太基战争，虽然打了近二十四年，但是罗马方面竟然没有产生一位名振四方的领军人物。实际上，这样的情形从罗马开始对外扩张之后算起，已经有一百多年了。其中的原因也不难理解，罗马用的是民兵，指挥打仗的执政官只是个“民兵连长”的水平。况且他在执政官的位置上只可以坐上一年，下一年就换人。这完全不是一个可以培养将才的打法。反倒是伽太基方面，出了一位较为知名的指挥官，Hamilcar，战争后期的西西里战役，停战之后的平定反叛，都是

　　由他指挥。到伽太基内部战事完全停下来之后，他又带上部队，前往西班牙。那里原本也是伽太基经营的势力范围，只是这二十多年没人管，沿海势力都各行其道，不听使唤。Hamilcar还把自己的女婿、儿子们带上，开始在西班牙的讨伐，不久就恢复了伽太基对西班牙东部的控制。罗马在这一段时期也没闲着，在意大利东边的亚德里海，北部的波河地区，罗马都有战事。等到这些战事都平定之后，罗马又开始把眼光盯上了西班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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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插图请看随帖，或参见博客HistoryNotebook.blog.tianya.cn)
　　图2.17：第二次伽太基战争（公元前218-201年）汉尼拨进攻意大利及主要战役地点示意图。深黄色显示海拨耸起的山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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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时间到了公元前218年，Hamilcar已经不在人世，手握部队指挥大权的是他的大儿子，汉尼拨（Hannibal）。他出生在公元前248年，第一次伽太基战争结束时他才六七岁。在即将开始的第二次伽太基战争中，读罗马史的人才会第一次遇到一位军事天才，只是他不是罗马的执政官，而是与罗马作对的这位伽太基将领，汉尼拨。伽太基与罗马之间，原本有一个协定，双方在西班牙的势力范围，以Ebro河为界，南方属伽太基，北方属罗马（见图2.17）。可是当汉尼拨出兵讨伐位于Ebro河南岸的Saguntum时，罗马声称Saguntum是它的盟邦，指控伽太基侵犯罗马的尊严。由此产生的争执，到底是错在罗马随口扩大解释自己的势力范围，还是错在自幼听从父亲教诲、心中原本就怀有为伽太基报仇愿望的汉尼拨，故意挑战罗马的权威？这在历史上并是没有定论。可以肯定的，则是第一次伽太基战争并没有完全解决罗马与伽太基之间的竞争，而Saguntum之争则成为双方第二次较量的导火线。

　　从战略上来说，此时的罗马倒是掌握着主动。在南边，西西里已经为罗马所掌控，随时可以做为入侵北非的跳板。罗马首先要解决的，是西班牙东南岸由汉尼拨率领的部队。在当时的高卢（现在的法国南部），罗讷河(Rhone)的入海处，有一个名为Massilia的希腊城邦（现今的法国马赛），长年与伽太基为敌，是罗马的可靠盟友。罗马可以以它为基地，沿着海岸线逐步向西班牙南部扩张。第一次伽太基战争后，伽太基已经没有多少战船，西地中海完全为罗马所控制。予以足够的时间，罗马总是可以投入他人所无以匹敌的人力资源，首先征服西班牙，然后入侵伽太基。

　　罗马人却没有想到，没有战船的汉尼拨竟然把战争带到了意大利。公元前218年的四月底，双方交恶之后，汉尼拨率部从Cartagena（新伽太基）出发，沿西班牙东岸向北进发，越过了Ebro河也就等于是撕毁了双方的条约，正式展开了双方的第二次较量。过河之后，汉尼拨的部队慢慢北移，看过去是为进攻Massilia做准备。这自然是罗马人预料之中的事。218年选上的两位罗马执政官，一位率兵去了西西里，另一位则是领军在Massilia集结，准备在罗讷河附近与汉尼拨交手。到八月中旬罗马军团集结完毕的时候，却发现汉尼拨的部队从北边绕过了Massilia，渡过罗讷河之后并不恋战，而是朝着阿尔卑斯山进发，显然是准备翻山越岭，前往意大利半岛北部的波河地区。这一地区在当时居住的是赛尔特蛮族，第一次伽太基战争之后，才刚刚被罗马所收服。汉尼拨算计的是罗马在这里的统治还不稳定，准备以此为跳板，直捣罗马的腹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