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亥残梦:直击晚清帝国崩溃的前夜》
第25节

作者: 金满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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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会试结束后即举行殿试,考场在保和殿,由皇帝亲自主持并派有阅卷大臣七八人。殿试揭晓,榜单分三甲:一甲三名,为状元、榜眼、探花;二甲无定额(百余人),赐进士出身;三甲亦无定额(约百余人),赐同进士出身。金榜题名日,仪式极其隆重,皇帝登殿,新科进士立于殿下,由传胪(二甲第一名,即全榜第四名)唱名,让皇帝亲自查看。唱完后,新科进士们在鼎甲(状元、榜眼、探花)带领下齐下殿阶,鱼贯而出,行至午门,顺天府尹为鼎甲披红备马,大兴、宛平县官为之扶镫上马,马出正阳门(按清制,非皇帝出入不得开正阳门,此为特典),其余进士出两侧门,共同游街,所谓“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朝看尽长安花”,漫漫科考路,荣耀莫过于此。

日期:2011-07-27 15:58:16

  新科进士们须参加朝考方能授予官职,朝考一级拨入翰林院,称庶吉士,三年后散馆,假以时日,将为朝中高官之候选人(清代汉人居大学士者119人,除左宗棠为举人外,其余均为进士出身);二级分发六部以主事用(六品);三级分内阁中书(七品);四级分省为即用知县(七品)。授职后由礼部带领引见皇帝,之后内用者留京,外用者归省,科考之路,至此结束。之后的仕宦沉浮,那就看各人的际遇了。(考试程序参考杜慕堂《清末考试制度》一文)

  清代会试,每次有七八千举人参加,录取比例大概在30比1(平均每科录取236名进士)。据张仲礼的估计,太平天国前的全国举人数大约为18000人,全国进士在2500人左右。按清会典,全国官缺(包括中央与地方)27000人,去除其中的7000武职,剩余的两万为文官,若不计入亲贵、捐纳等非正途出身的的官职竞争者,这个数额与全国的巨人、进士数大体上是相等的。
  按科举的选官制度,中进士即可授官,举人则须经过“大挑”方可授予低级官职。何刚德在《客座偶谈》中说:“乾隆年后,举人三科不中,准其赴挑,即所谓‘大挑’一途。每挑以十二年为一次,例于会试之前,派王公大臣在内阁验看,由吏部分班带见。每班二十人之内,先剔去八人不用,俗谓之‘跳八仙’(光绪年间的户部尚书阎敬铭当年就因相貌怪异而第一个被剔去)。其余十二人,再挑三人,作为一等,带领引见,以知县分省候补。余九人作为二等归部,以教谕训导即选。”

  科考路上多坎坷,其间心酸远多于快感。《聊斋志异》中对科考及落第的极其传神的描写,说秀才投考有“七似”:初入时似丐,点名时似囚,入考房后似“雨未之冷蜂”,出场后似出笼之病鸟,等张榜时,“草木皆惊,梦想亦幻。一得之志想,则顷刻而楼阁俱成;作一失志想,则瞬息而骸骨己朽。此际行坐难安,则似被萦之狭;忽然而飞骑传人,报条无我,此时神色碎变,嗒然若死,则似饵毒之蝇,弄之亦不觉也”。落第者失意之后,“心灰意冷,大骂司衡无目,笔墨无灵,势必举案头物而尽炬之,炬之不已而碎踏之,踏之不已而投之浊流,从此披发入山,面向石壁,再有以‘且夫’、‘尝谓’之文进我者,定当操戈逐之。无何日渐远,气渐平,技又渐痒,遂似破卵之鸠,只得衔木营巢,从新另抱矣。”

  闽谚曰:“进学是文章,中举是命。”梁启超曾概括说:“县聚千数百童生,擢十数人为生员;省聚万数千生员,而拔百数十人为举人;天下聚数千举人,而拔百数人为进士,复于百数进士,而拔数十人入翰林。”就考试难度而言,秀才一关尚可,因其考试内容简单,而且生员的身份可以通过捐纳或荫生等途径获得;举人一关因各省名额有限、参考人数众多,且只有乡试一个途径,难度最大。到会试一关,因举人的人数已经有限,加上一些举人年龄已大、或不再求官而另创事业等因素,相对乡试要容易一点。至于殿试,因为贡士的定额为320人,而前三甲的名额为236人左右,得中进士的概率是相当高的。

  十载寒窗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困顿于科场数十年的晚清举人刘大鹏在《退想斋日记》中讲了这样一个故事,“吾在太古县西街,见一大车与一轿车争路,大车所载者重货,轿车只坐两人,一人儒服儒冠,喝令其车夫将大车车夫痛打,大车车夫始支架不让,旁一人告之曰:此孝廉车,而喝令者即孝廉(举人),汝曷不退之。若不退,定将汝送县,再吃大亏。车夫闻之,鼠窜而退。”
  刘大鹏生于1857年,世居山西太原县赤桥村。赤桥村临近晋祠,交通便利,本地以稻草为原料,造纸业颇为发达,因而乡民经商的多,务农读书的少。刘大鹏9岁受业,37岁方中举(1894年),科场并不顺利。在之后的会试中,细心的刘大鹏发现,在乡试时,官员及号军差役呼应试者为“先生”,而在会试场中,这些前来应试的举人们则被称为“老爷”。
  古往今来,被困于科场的名人大有人在。“圣人”康有为算是有才的,但他考秀才考了3次,在乡试场屋中更是虚度二十载,六试不中。康的弟子梁启超则年少成名,16岁即中举人,他的同门、清末民初的报界闻人汪康年则10年内四试不中。汪康年的老师瞿鸿禨21岁即中进士,瞿鸿禨的座师王文韶22岁中进士。在光绪十五年(1889年)的浙江乡试中,幸运之神还是降临了汪家,29岁的汪康年与堂兄汪大燮、堂弟汪鹏年同榜中举,而在此之前,盐商出身的汪家一族37年中无人从正途获得功名。与汪康年同榜中式的还有后来的名流蔡元培、张元济等人。3年后,汪康年在会试中考上贡士,但因病未参加殿试。直到1894年补殿试并获三甲第五十九名,功名路上功德圆满。但朝考前,汪康年再次患病而未能应考,由此也暂不能授予官职。

  僧多粥少,仕途拥堵,古代当今,概未能免。何刚德在《客座偶谈》中说,举人“大挑”制在行之数科后即逐渐拥挤,外省知县没有一二十年不能补缺,光绪年后更是拥挤不堪。就算是以进士分发知县,也要一二十年才能补缺,故时人戏称“即用”为“积用”。缺少官多,流民之外遂有“流官”,竞争的加剧导致贿赂买缺求差的举动成为惯例,官场风气也一日坏似一日,历朝历代,似乎都延续了这个轨迹。近代以来,外战的一败再败令士大夫心惊,而科举中的考试内容及形式也遭到持续的质疑。学非所用,考非所能,传统的知识体系不能强国济民,其存在的价值自然大打折扣。

日期:2011-07-27 15:59:22

  二、科举骤废
  国势日衰下,就算是笃信国学的传统士大夫也感到不自在与不自信。庚子年后,张亨嘉以光禄寺卿充大学堂监督,有人问及中西学优劣,张曰:“中国积弱至此,安有学?即有学,安敢与外人较优劣?假而甲午争朝鲜,一战而胜日;戊戌援胶州,再战而胜德。诸夷伎足东望,谓中国之盛由人才,人才出科举,欧美各邦将有效吾楷折八股而立中华学堂者矣!”愤激之辞,以诙谐出之,闻者莫不倾倒。

  戊戌变法期间,康有为等维新党人提出“废除八股、改试策论”,尚未触及科举存废本身,已经激起了众士人们最强烈的反抗。如唐德刚所言,科举考试乃涉及到“数百翰林、数千进士、数万举人、数十万秀才和数以百万童生”的荣誉和进身之道,康有为考中进士不过数年,却企图将这一数以千万人已为之奋斗或正为之奋斗的制度废除,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这些人所做过的努力付之东流,如今说取消就取消,这笔帐又如何算?果不其然,消息一传出,天下的读书人一个个激愤异常,口诛笔伐不算,据说直隶的一些士子甚至打算对康有为行刺,从肉体上消灭这个“名教罪人”。这样的结果,恐怕是康有为等人始料未及的。

  1904年7月,清廷按常例举行甲辰科会试,由于次年宣布废除科举,因而此次科考成为中国历史上最后一次科举考试。值得一记的是,这次殿试的前三名为:状元刘春霖、榜眼朱汝珍、探花商衍鎏;最后一次的进士则有以下闻人:谭延闿,35名;蒲殿俊,41名;陆光熙(陕西巡抚陆钟崎之子),62名;沈钧儒,75名;黄远庸,80名;汤化龙,108名;张其锽,118名。
  就在同一年,日俄战争爆发,两个强盗在中国的大地上大打出手,而主人却只能无奈又颇为无耻的高挂“免战牌”,宣布在这一场令国人蒙受耻辱的战争里“严守中立”。无论谁是这个战争中的赢家,清廷这种夹起尾巴做人的鸵鸟政策都将令后人感到羞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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