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证词——我眼中的秦朝》
第35节作者:
嵩阳云树 在幽雅的环境里,喝着美酒,听着雅乐,聊些生平极快意的事,不管是谁,遇着这样的情境,其心情自当如高天的白云,飘得很。
古人称这样的场合为“置酒”,同时为了烘托氛围,通常还会在“置酒”后面加上二个极高级的后缀——高会。
“置酒高会”是说,此情此景,谈形而上,比如白云与虚幻,包括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是合适的。
不合时宜的是,谈泥土以及泥土之上的泥泞。
就是说,这样的场合,无需务实。
作为帝国智库的长官——仆射,那个叫周青臣的人,就迎合了这样的氛围,说了些很上场面的话。这些话当然让秦始皇很受用。
比如他说,“现在日月所照的地方没有不服皇帝的威灵的,又把诸侯国改成了郡县,从此可以免去战争的祸患,这是上古以来不曾有过的盛事。”
秦始皇听了果然大为高兴。
然而就在这时,出现了一个不知趣且大胆的人,他分明是不满意这样的波平浪静,于是照狠地往酒池里砸石子。
这个人名叫淳于越,齐国人,官衔是博士。
所谓博士,现在是一个学位名称,但在古代,是一个官名。在秦始皇时代,博士相当于策略顾问——通古今。
前文已述,在建国初期,左丞相王绾鉴于形势的需要,提出部分恢复分封制的问题,但由于李斯的坚决反对,秦始皇没有采纳这个看来是正确的建议。
时间过了整整八年,淳于越之所以旧事重提,很可能是出于他对现实地进一步观察,由此得出来的结论让他很不放心。
换言之,基于他的判断,淳于越很可能认为秦始皇或者帝国智囊,对当前形势的估计有过于乐观之嫌疑,这才将八年前的旧议案重新翻了出来。
支持上述观点成立的论据是淳于越的态度,他以极罕见的、不计后果的粗暴姿态,在同样是粗暴的秦始皇面前发起飙来。
这分明是在挑战底限。
如果不是形势危急,如果不是出于忠诚于国家的角度考虑,淳于越岂肯押上身家性命的如此“胡闹”?
由此来看,淳于越应该算是一个道地的忠臣。
他猛烈地抨击了周青臣,无耻的当面拍马屁的行为。
他说:“商王和周王因为封建了子弟和功臣,所以才有千余年的天下。眼下,皇帝的子弟却是匹夫,一旦碰到了权臣篡国,试问有什么人可以帮助皇室的?做事不以古人为师法,决不能长久。周青臣当面谄谀,不是忠臣。”
博士就是高,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引经据典,深入浅出,比王绾有水平有深度多了。
对于淳于越提出的这个问题,秦始皇没有匆忙下结论,而是按惯例,交给臣下去讨论。
有一个人的反驳也很有深度很有水平,某种程度上讲是很有毁灭性。
这个引来毁灭性后果的人就是著名的李斯。
日期:2011-08-09 08:13:28
最后的战争:文化(3)
此时,李斯的官衔是左丞相,这意味着李斯成功取代了前左丞相王绾,致使后者义无反顾地消失在历史的烟尘之中,眼下是死是活,是善终还是恶终?一概不得而知。
直到多年之后,他的著名论断才为刘邦所忆及并大力付诸实践,但那也是天翻地覆之后的事了。
历史真是很奇异的东西,有时候,她的几年或者几十年时间,抵得上几百年的精彩。比如有秦前后的十几年历史,表面上它是政治层面的终结分裂,实质上,支撑这种胜利的最有力武器——文化,并没有因此而走向趋同,却是依然延续战国以来各说各话、各拥山头的吵吵嚷嚷的局面。
时势使然,秦帝国必要争夺并且控制住文化制高点,让这种致胜武器继续成为实施帝国建设的护法使者。在这个过程中,秦帝国实质上是经历了又一场战争,虽然只是一场文斗,但其间的惨烈,绝不亚于旷日持久的武斗——统一战争。
往后的历史表明,这场战争,秦帝国打输了,输得很彻底,将长年武斗所得来的成果全盘输尽。
这就是我在前面提到过的文化战争。
种种迹象表明,秦帝国的历史应该更多地从文化层面去考察她,看待她。这与后来的王朝,因为暴政而被农民起义军推翻,有太多的不相同之处。
秦帝国的失败,更多的则是文化层面上的失败,这才是她的不同凡响的精彩之处。
由此来看王绾的失败,我认为,他并不是失败于政治斗争,即是失败于这种文化力量。
据此观察,勇于唱反调的淳于越,我们在感佩他的胆识的同时,不得不承认,他注定也是要失败的。
李斯在廷议中的反驳意见,很有典型性和代表性,这不仅仅是指由于李斯的发言,导致了影响深远的灾难性后果之出现,却是更有它的另一层深刻的含义。
就是说,李斯的发言,其实是秦帝国在意识领域发起文化战争的集结号。
经过多年的忙碌之后,秦帝国终于将注意力聚焦在了意识形态上。
历史的经验表明,这是任何一个统治者都无法回避的问题。
也是多事的问题。
和淳于越一样,李斯在最后给出自己的结论之前,同样对现实形势作出了他的战地观察。应该承认,李斯的此一番观察意见是很深刻的,极有针对性。
我的意思是,到目前为止,李斯还是很忠诚于他的国家的。
李斯说:“今古的制度不同,原不是立意相反,乃是时势变了。我们所定的是万世的大业,那只懂得三代之事的淳于越哪能体会到这些新制度的意义。从前天下未统一时,君主所定的制度常常受私家之学的攻击,他们说的名为古事,其实是装饰出来的虚言。现在天下已统一了,而这种风气还没有改变,倘不严令禁止,那么下面的党派一结成,上面的威权就得坠落。”
到底是李斯,终究有他宽阔的政治视野和政治敏锐,我认为,正是这种异乎常人的能力,才决定了李斯最终能混出今天的人样。
仅以本次廷议为例,李斯就敏锐地意识到,淳于越的这种思想倾向不当只是代表他个人的立场,就是说不是个案,而应是普遍存在于当时思想界的普遍现象——这一点,从李斯的分析中可以看出来。
耿直的淳于越,不过是这种普遍现象的突出代表罢了。
因此,精明的李斯才有意绕开“就事论事”本身,却是对这一现象发起了无情攻击:诸生不师今而学古,以非当世,惑乱黔首。
这才是李斯的高明之处。
李斯认为,这不利于政权的稳固。
于是,他抛出了足以震惊千里的结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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