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烛与君同--大宋幽影录》
第7节作者:
楓落吳江冷 “这忒浪费吧?这般好玉,只做得一对灌黄汤的杯子,不好!”韩世忠虽是老粗,他也识货。
“郡王,这块玉上尖下圆,做一个摩侯罗也不错。”另一玉匠提议说。摩侯罗是佛经《天龙八部》中的大蟒神。宋人常按其形象,捏制土偶,在七夕节供奉牛郎、织女。
“摩侯罗不过是七夕的玩偶,平时又无用处。”韩世忠有点烦了。
只见一年约二十五岁的年轻人叉手向前,对郡王说:“禀告郡王,这块玉确实是上圆下尖,但却合做一个南海观音像。”那人叫崔宁,建康府( 今江苏南京)人,他在府里已奉事了几年。
韩世忠一贯看顾这风华正茂的后生,因崔宁很醒目,总比别的玉匠快一步切中自己的心意,今次也不例外。韩世忠拍手称好:“很好!正合我意!你快去碾玉!”
不到两个月,崔宁将碾刻好的观音像交给韩世忠。这尊玉像五官圆润,打磨精细,韩世忠接过后反复把玩,又再三端详,才依不舍地放下,差人装好进献皇上。宋高宗收礼后,龙颜也笑开了。
韩世忠为奖赏崔宁的功劳,增加他每月的薪俸,也更加喜爱这机灵的青年人。他还许诺:“等过了段时日,我就将秀秀许配给你。”
到底还要崔宁等到几时呢?韩世忠没明讲,只因他还没玩腻璩秀秀的玉体,再等等吧,等到她的肌肤不再充满弹性,等她的腰身不再婀娜苗条吧。但韩世忠却从未知,他已于两个年轻人的心间播下了一把情种。
日期:2011-04-15 20:13:05
璩秀秀生生世世都忘不了韩郡王许下然诺的那一夜,花影宛如梦,明月逐人来。
起初,她这双三寸金莲跨过郡王府大门时,她迟疑过,以为自己快老了,将在日复一日的庭院深深中望尽年华。
韩郡王不懂怜香惜玉,她没有从他身上尝过做女人的快乐,除了痛苦和屈辱,还有枕边斑斑点点的泪痕。针线闲拈伴谁坐?但她自己不在空闺里将线儿,将针儿连成形影不分的一对,闷愁又怎样消除?她最会编织他人的嫁衣,却编织不了自己的锦绣良缘。可笑,可叹更可恸哭。
幸亏有韩郡王的那句字字千斤的话,要不她以为此生将是枯井的一潭死水。那一夜,郡王府领着大家登上楼台观月,几杯暖酒下肚后,他宣布要成全崔宁和璩秀秀,大家都起哄说:“好一对夫妻啊!”崔宁不止一遍地跪谢郡王,赏月台的铺板都在颤动。
她偷偷望了崔宁。平日里,两人偶尔在王府内的廊道中打过照面。崔宁都怯生生不敢正眼看自己,虽然有韩郡王的关照,他一直以近乎偏执的谨慎对待府里的每一位婢妾。他的想法也没错:她们都是郡王的女人。璩秀秀也是下人,她自懂下人生存的艰辛,她为不让崔宁感觉困窘,亦将视线移离他的脸。
今回,璩秀秀看清了。他眉宇间距适中,瘦挺的鼻梁和他轻长的身子很相称,他不时紧咬着薄薄的细唇,费力地讲出他自认得体的言语,还想陪郡王一起笑,但他眼中分明已有了沧桑。他肩膀亦有些微的弯驼,应是被生活压塌的,秀秀的父亲比他弯得更严重。崔宁从前该是多潇洒的少年郎啊。
某日,他会是自己的夫君。璩秀秀不知哪来的心痛。泪水逆流,滴滴在心,更痛。她已怜惜他了,她不也早在郡王的威严下,屈膝跪着了?无论是男是女,一旦进了王府,终身都是韩将军的犬马。
南宋有了一朵由同病相怜催发、于卑贱中绽开的情花,花露是她掬泪凝成的,花蕊还蘸满了悲伤,花瓣更被东风吹残着。她还将在郡王府的角落里蹉跎几多岁华?
光阴一天一天地浮逝于日月交替,等待的焦虑使人度日如年。
郡王府的月夜笙歌似还萦荡耳畔,崔宁也忘不了主公的话,那是主公的戏言吗?还算话吗?但他又岂敢追问主公。他是喜欢她的,和自己一起干活的匠人也总提起她的美,没有男人不倾倒于她的妍容,但他却不能一近她的香泽,至少不是现在。哎哟,主公不应许那没有具体期限的婚约,他或已把心一横,不再想念秀秀。
日期:2011-04-16 09:18:33
于是他日日借酒浇愁。他记不清是第几次到钱塘门内的这家酒肆买醉了,他那三四个交心的朋友也够义气,又来陪他痛饮。他以为醉饮一场就可忘却一切的不如意,忽略近日的患得患失,错了,三两杯清酒穿肠一过,秀秀的音容笑貌又浮现他眼前了,虽他只见过秀秀的侧脸,只和她拘束而礼貌地寒暄过几句。
竟连人们大喊“井亭桥失火了”,他闻声望去,也只觉那熊熊的红焰恰似秀秀香腮上的樱桃粉晕。他痴痴傻傻地呆望着,友人们猛推了他几把,才让他缓过神来。崔宁忽如被电光击中,急忙忙和友人道了别:““井亭桥离郡王府不远!””他边说边跑下楼去。
崔宁奔到府中看时,郡王府的贵重财物已被搬走得七七八八了,静悄悄地无一个人,秀秀是不是已遭不测了?崔待诏既不见秀秀,就循着左手边的走廊直趋后边的院子,找寻他在此处惟一在乎的人.四处漫烧的火苗子灼热逼人,崔待诏并不惶恐,他只是心急如焚,冷不防和别人撞了个满怀。
她是秀秀,手上还提着一帕子的金银珠宝,面容里竟有如雨后梨花的娇羞。崔宁还怀疑自己是在做梦,但胸口上的隐痛提醒自己不是,痛是因刚刚那一撞,还是因秀秀?他离她好近,朝思暮想的近,却不懂怎么开腔好了,反而是秀秀打破了这沉默的尴尬。
“崔宁!我出来得有些迟,她们都四顾着逃难,没人管我。你如今也没个主张了吧?只将我救出去吧!”
如若在以前,她是不会此般干脆切直和他说话的。她一向都担心胆小怕事的崔宁会迫于郡王无处不在的淫威而不敢爱她。但今日的他在呛鼻的浓烟里左右张望,以致看不清前方,狠狠撞了她,力度是那么的刚毅,那么的迫切。她明白了:她是他义无反顾的理由。所以,他也给予了她莫大的勇气,她的面颊也发烫了。
崔宁也不作答,只带着秀秀沿着他的来时路逃走,出了府门,又转到了石灰桥。
日期:2011-04-17 16:27:57
秀秀焦急了,崔宁于路无话就算了,怎还不望她一眼?他的胆气在确知她安全后都退散了吗?自她从郡王府出走后有种重获新生的快意,她不能再耽误人生的春花秋月了,她蓦地闪现和礼教相悖的念头“私奔”。天底下还有比未婚夫妇私奔更荒谬的吗?没有,但要她在郡王府再虚度时日,她宁死不要。
“崔宁啊!我脚疼啊,不能再动了。”她撅起不施香脂也红润的小嘴,撒起了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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