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烛与君同--大宋幽影录》
第8节

作者: 楓落吳江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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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秀秀真是个小孩子。”崔宁在心里笑了,如果笑是有滋味的,它会是清甜的。但没有韩郡王的许可,他不能碰她,要不他早背着她走了。崔宁拿没她办法了,站在街上想了一想,有了个不太好的主意:“再多走几步,前面便是我的住处,若不嫌弃,便先到寒舍歇脚,再作打算。”
  秀秀笑了,毫无掩饰地笑了,她知他在外头是有住所的。她略施小计,就让崔宁将她引到他家去。韩府中除了郡王妻妾们所生的男孩,还有脸上布满褶皱、霜鬓亮白的老管家外,郡王府的男子一律住在院外。

  崔宁推开他小居室的门扉后,秀秀就觉很惬意,屋内明窗净几,雅洁齐整。她自己找了张椅子就坐下。崔宁傻愣愣地立定,他真想痛捶自己,平素人们都说他是机灵的人,今个咋不懂和秀秀相处了?
  又是秀秀挑起话头。她说:“崔宁啊!我肚子饿了,去买份点心来,想起那火灾我仍后怕,再去买几杯酒!”不是秀秀无礼,是她想被他关心疼爱。
  崔宁亦是开心的,她肯使唤自己,证明她不见外。不像别人老是“崔待诏”、“崔待诏”地称呼他。他待谁的诏?不是赵家天子,只是韩郡王。因此,他崔宁是家臣的家奴,“待诏”仅是客套的称谓。
  崔宁买酒食回来了,秀秀早离了座位,守在门边了。两人眉目相望,已懂对方的心意。崔宁将还算温热的酒菜铺上桌面后,秀秀就斟了两杯酒。酒是最好的媒妁,三盏两杯淡酒让崔宁放开了襟怀,他不再是情深却默默的含羞草,安慰了秀秀几句。秀秀却心不再焉,她不满他还不愿谈及两人的未来。
  泪珠已不争气地在眼眶上打转,她捂住因激动而起伏胸口,问崔宁:“你记得当时大家在月台上赏月,你只顾拜谢郡王德美意,记得不记得了!”崔宁低着头,只说是是是。从郡王府到他家的路上,崔宁想过了几次,他自己私带秀秀离开是不是轻率了?

  日期:2011-04-18 11:04:20
  秀秀强压着泪水,继续说:“当日众人都在替你喝彩:‘好对夫妻’,你忘了吧!”崔宁又只是唯唯诺诺。既然崔宁不肯将话说白了,秀秀也豁出去了:“比起无休无止的盼望,倒不如我们今晚先做夫妻吧!”崔宁脸都吓青了,连人带椅倒退了几步,他惊慌地说:“岂敢!岂敢!”他原只是救人心切,想都没想就奔至郡王府,哪想到事情的发展会出乎自己所料。

  秀秀未遇到过生离死别的关头,但她先懂了何谓生死相许。她决定之后,绝不走回头路。她更厌恶她的男人是半路畏缩的人,既然他曾为她不顾生死,又何妨再来一次?
  “你却道不敢了?我一叫喊,你就死定了。我会说你将我骗到你家,哼,明儿我和郡王说去!”秀秀眼中的决然让崔宁心头一阵一阵地疼。他过度压抑自己的情感,竟日浑浑噩噩,思念是一杯陈酿,封合越久滋味越浓。每到夜深人静,一人独饮这杯苦酒,一饮费思量,再饮断人肠,今生还有何快乐?
  情感的力量终战胜了所谓的理智,他说:“秀秀,你要和做夫妻也行,只有一事须得听我,我们不能再住这儿了。我们要趁郡王府的大火未被扑灭,人心忙乱时赶紧离开杭州。”他字字庄重,也庄重地绾了一对有千缕情丝的同心结。
  千言万语也道不尽秀秀的感动,一句“我既是你的妻子,今后都依了你的!”却又是永不负约的盟誓。她吹熄了烛台的芯火,紧紧地搂抱着崔宁。交丝结龙凤,镂彩织云霞,两个年轻人终有了夫妻之实。
  一夜之后,东方微白,崔宁先醒来,他叫了声秀秀。秀秀也醒了,起床后就倚在轩窗边,对鏡梳洗。他眼神离乱了,秀秀这般朱粉不深匀、轻花幽幽香的恬美是这世间最唯美的。
  秀秀佯装愠怒,问崔宁还得偷看到几时。崔宁笑笑,装点了两件包袱,携手和秀秀出门后,他再也不回望了。杭州不再值得他留恋,哪里有秀秀,哪里就是家。

  两千里的旅程也因有佳人相伴而不觉路遥,他们到湖南长沙后,租了间房子,挂出“行在崔待诏碾玉生活”的招幌。崔宁为让秀秀安心,他说:“这里离杭州的韩郡王远得很呢,我们安全了,我们可以好好过生活,做对长久的夫妻了。”
  日期:2011-04-18 23:03: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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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朝的长沙人常说他们家乡有三绝,天下不可及。“猫儿头笋,一枝重秤;黑潭取鱼,一网逾千斤;巨舰漕米,一载万石。”由此可见长沙的物产丰美,长沙人的仓廪实了,也有多余的闲钱供他们享乐。崔宁没选错地方,这儿的生计不愁了,他不在韩府奉事,自己开间门店也能自存。长沙人一听他是临安府来的碾玉匠,总觉他比长沙同行的手艺强,崔宁接到活后,也从没让客人失望过。不消几日,长沙城的玉器活几乎给崔宁一人包揽了。

  秀秀跟了自己,崔宁不是单身汉了,容不得马虎过日,他绝不会让秀秀吃苦的。这是崔宁奋斗的信念。崔宁所隐忧的是韩郡王那边的动向,他出钱秘密请人到杭州打听情报,而回报的消息令自己的心绪安定了。郡王府当夜清点人数后,得知少了一名养娘,韩郡王悬赏寻了几日,无人举报她的去向,亦没人目见过养娘和谁私逃了。
  时光如箭,不经意间,秀秀和崔宁也在长沙安家一年多了。有一日,晨光熹微,崔宁又早早起来了。崔宁抬头看了看天,初日是少女卸妆后的天真,他又柔情款款地凝望酣睡中的秀秀,她面颊微紅,“真像,真像”,崔宁自言自语说。他早起不是为了多做几件手工活,只为多瞧秀秀几眼,她一弯玉臂交环在锦被上,呵气成兰。往日他无缘一亲芳颜,而今却总嫌不够,幸福会使人贪婪的,不管是物质上还是感情上。

  崔宁想多挣些钱,许给秀秀一个不需为柴米油盐酱醋茶发愁的下半生。而他只要秀秀在每天出门前那几句关切的叮咛,归返时那一声略带抱怨的释怀,温暖是有很重的, 他永远都拿不下心底对她的牵挂,温暖却又很轻,让他万事无虑觉身轻。
  崔宁哼唱着小调,推开了店门。外头有两名公差打扮的人,看起来静候已久,他们见铺子开门了,就进店询问:“我们从湘潭县过来的。我们的长官久闻长沙有一名临安府的待诏碾玉师傅,就教我们过来相请师傅过去雕制玉器。”崔宁轻声向内屋的秀秀交代了几句,就锁上铺面,随两个公人到湘潭县去。
  日期:2011-04-19 11:46:09
  湘潭县到了,那官人交付的任务难度不高,崔宁不多久即完工了。崔宁领了酬金,也不耽搁,直赶回长沙。崔宁在行路间碰着一汉子挑担迎面经过,那汉头上戴个竹丝笠儿,穿着一领白段子上领布衫,青白行缠扎着裤子口,着一双破损的麻鞋。他盯视了崔宁一霎。崔宁也没细看对方的相貌,反正来者应是憨实的苦力工,不会于己不利。崔宁归心苦匆匆,绯红的晚霞尚未散尽,他竟已返回了长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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