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烛与君同--大宋幽影录》
第14节

作者: 楓落吳江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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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朝的公共浴室有个雅称—香水行,但诚如许多秽物的别称,如人类排泄物的古称是“夜香”,美称不过粉饰而已。许多无辜的人曾在“香水行”枉送了命。
  宋徽宗宣和初年,某位进京述职的地方官因记错了钟点,所以他到达吏部时,吏部的大门还关紧着。道路疏阔,街衢上都难见一两个行路人,初冬如刀割的晨风又平添了几分的萧索。他莫名涌上了心头凉,就先到吏部对门的茶馆喝杯暖茶。
  茶馆里边还有一家澡堂,看店的是三个男子。他们见他的衣束装扮不像是京城的官老爷,他又不熟知各部的开门时刻,他们料定他必是初到汴梁的外地小官。他身着褐色的毛裘,身形肥胖,他们咧嘴黠笑,因早早就有好货主动送上门。

  茶馆的店小二也刚睡醒,倦眼惺忪,以至于客人被从浴堂扔出的绳索拖走也没反应。店小二醒醒睡之后,目视馆内,空空如也。客人几时走的?没关系,他先付过了茶钱。
  索头紧紧勒住了他的颈部,使他喘不过气来。他晕厥了,僵卧在地板上。恶棍们笑指着他:“休论这大衣,,只这身肥膘,可卖好多串钱哦!”到底是冬阳还是京城人更爱晚起,他们也不管了,只知要等暧暧的朝云都退去后,他们才能卖出今日的第一片肉。他们不急着宰他,正怕杀了他后,骨肉暴露太久就不新鲜了。
  绳结松动了,他也苏醒了。他知自己是砧台上的鱼肉了,他想逃,又怕迷路,逃哪去呢。他追怀过往,年少的他历经千百次挑灯夜读,终于金榜题名,朝廷授予了他一官半职,眼看前程似锦,却无端被奸人所害,天意弄人,他又有何憾!
  但他一转念,自己还未封妻萌子呢,他心犹不甘。一饮一啄,莫非前定?也是他命不该绝,他忽闻开封府吏员为长官开道的呼喝声,求生本能将他的身体机能激发到了极致,他猛冲过浴室的入口,跑到茶楼门外连喊:“杀人了!杀人了!”
  那班恶棍看得目瞪口呆了,但他们也是见惯场面的人,他们跟过去了,轻淡地说:“官人,你害疯病了是吧?”他们还想将他拉回浴室。
  但来不及了,开封尹已寻声赶至。那险遭不测的小官在开封尹的马前告状,开封尹见他的谈吐有条有理,腰间又有官符,因此全信了他的话。开封尹让随员们全数收押浴堂的看店人,又让他们在堂内搜找证据。
  他们撬开了浴室的地板,挖出了三具还残留着体温的尸体,他们将其带回开封府验尸,开封府的仵作【注1】证实死者们都是昨夜遇害的。
  这群凶手依法伏诛后,开封府的某些人也没了口福。那间“香水行”被捣毁前,恶棍们将人肉切碎加工后,只卖与那些京城的恶少。恶少们从不嫌买来的肉不洁净,因人肉被浴池的沸水烫过后,肉片被捞上后,白花花的,光晶晶的。

  买家们也许还喜欢浸泡在浴室的那一池黏滑的血水,它恰似落红,胜似落红。
  故事来源 南宋洪迈《夷坚志》补卷第八《京城浴室》
  【注1】仵作是古代的验尸人员
  日期:2011-04-25 15:51:45
  【蓝姐】
  黑夜是坏人行凶的最佳掩护,哪管我们身在密室还是高楼,我们都有被夜贼劫掠的危险。因他们不是善男信女,他们下手的目标也包括了檀香袅袅的古寺禅林。

  宋高宗绍兴十二年,祖籍北方的王知军与家人寓居江西某县的青泥寺。该寺距离城镇较远,周边匿藏了大量的盗贼。王知军是个财主,虽说他是慷慨好客之人,但他不太懂钱财不可外露的道理,被歹徒们盯上了。
  某夜,王财主在寺内办酒宴。夜风清凉,灯烛低映,主客们酒晕上脸,像春意闹枝头,转眼就到缺月挂疏桐的半夜,王财主这才意犹未尽地和宾客依依话别。王财主夫妇送完客后,因酒气腾涌,他们倒头便睡,全不知今夕是何年。不早不晚,三十名强盗专挑他们醉倒后闯入了佛寺的大堂,这里是晚宴的举办地,满地狼藉,王家的佣人们还在清扫中。

  贼人们可是些手持利刃的亡命之徒,他们没遭遇王家人的反抗,毫不费力就将王财主的儿子们和奴仆们都捆绑了。贼头逼他们说出主人存放财宝的地方,最早禁不住压力的是女婢们,她们哭嚷道:“我们啥也不知,我们中间最受主人宠信的是蓝姐,你们找她好了。”
  蓝姐是年龄稍长的女人,心理素质也强于她们,她当即站出来答话:“没错,主人都将家事托付于我,你们要取何物尽管随我去取,但我家主人和夫人都熟睡了,你们请勿惊恐他们。”贼头答应了。
  蓝姐秉烛领着这伙强贼去到偏西的一间房内,拎起钥匙开了门。她指着满屋的物品,说这是酒器,那是彩帛,墙角的柜内挂着名贵的衣衾。
  “你们请便吧。”蓝姐将手中的门匙递给了贼头。他一扬手,手下们便开工了。久而久之,他们发觉带来的布袋都装满了,但屋内的东西还剩一大堆。他们就拆掉棉被,将它改造成袋子,将金银宝器都丢扔进去。另一问题也来了,蜡烛燃尽后,他们都像瞎子似地撞成一团。贼头意欲让他们回巢了,光亮重现了。
  蓝姐提着高脚烛台从大堂走来帮他们照明了。众贼喜出过望,他们的动作速率也更快了。灯又灭了,蓝姐就再去点灯,她往复十几次后,王家的财富终被他们搬罄了,他们想必在心中都会笑骂:“钱多真是累人!”

  日期:2011-04-25 17:32:15
  贼头领队撤退前还色迷迷地望了望蓝姐,倘非他的马儿负载过重,蓝姐亦会被劫去做压寨夫人。寺内的僧侣们目击了匪徒们的来袭,他们却自谓自己不问世俗的人,不应多事,早逃入僧坊内装作休息。
  绝尘而去的马蹄声到底还是踏碎了王财主的清梦,他将蓝姐喊过来,问她发生了啥事。蓝姐据实以告,王财主的老脸变乌青了,他的金山银山都空了,余生将怎渡过啊。他捂住胸口,静静想道:罢了罢了,哭天抢地,捶胸顿足都于事无补了,这古寺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上哪求助呢,次日再计议吧。他和蓝姐先将众人都解了缚。翌日清晓,王财主乃派人到县里报了官。县官怕抓拿不住这伙强人,就上报郡里的上级。

  郡里的官差被派到了青泥寺,一时找不着线索。蓝姐密告他们:“你们不必犯愁,这班强盗不久将落网。”王财主也听着了,他终抑不住怒火了,臭骂道:“你这个妇人知甚么!是你协助他们劫取我家财的,你还有脸说他们将很易受擒!”蓝姐却不急,她细语慢慢地说:“昨晚他们过来时都穿着一袭白衣,我是故意点燃蜡烛的。我趁其不备,将烛蜡滴到他们的后背。诸位只要在方圆十数里之内,遇着白衣者就盘查,衣背上有蜡印的人。就是强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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