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烛与君同--大宋幽影录》
第16节作者:
楓落吳江冷 他妻子素知张六翁是目光短浅的人,但她也知他脾气暴烈,他的话就是他们家不容置喙的王法。她表面上赞成了丈夫的意见,背地里和儿媳妇偷藏了两畚箕的蚕。她的用心不可不谓良苦啊!他们的本业是养蚕,又不是卖桑叶的,何况今年不是正常年份,明年桑价势必暴跌,人们总是买涨不买跌的,桑叶就难卖出了。但蚕丝年年有人求购,明年若无蚕种,一家人可要坐吃山空了。
日期:2011-04-26 23:40:47
桑园里的蚕都被沉进江底后,张六翁仍夜不能眠,他总惦记他家的摇钱树—桑树,怕有小偷打它们的主意,因此他在床边放置了一根长矛,以备非常。
张六翁今夜又失眠了。湿热的夏风劲吹着帘栊,却也掩不住桑林内窸窣的草动声,他脑海里浮现了“有贼!”两个字,他就陡地跳下床,紧握长矛,朝林中奔去。树影下有人,张六翁老眼昏花,他看不清,但他也不需看得清,贼就是贼嘛!他一矛刺中了那人的心窝。那人旋即倒下,他惨叫几声后,就不再动弹了。
他回屋后手舞足蹈,叫众人快醒,老伴和儿媳没敢怠慢他,都出房了。张六翁夸说自己老当益壮,还能刺死来犯的贼盗,他还说那人死有余辜,谁教他敢偷我们家的桑叶!他儿媳嘀咕了四五句就回房了,但他妻子却睡意全消了。她点亮了夜灯,说要去桑林再看两眼才放心。
她暗暗叫苦,敢情被杀的人是他们惟一的儿子?她今晚曾叫儿子去偷摘桑叶,用来喂养藏于儿子床下的两畚幼蚕,她儿媳压根不知这事。桑林离屋仅三五十步远,她顷刻就到了。果不其然,倒卧在地上,鼻息已无的人是她儿子。她痛悔不迭,仰面问天,她何有面目再活着呀!她解下外裙,扭绑成绳扣,吊死在斜枝弄月影的桑林里。
过度亢奋的张六翁久久不能入睡,他妻子也久久未返。他也举着火烛,到林里探看。今番他看明了,横卧地上的是他儿子,吊于树上的是他妻子。妻儿好凄惨啊,对影成三人。张六翁癫狂了,他也上吊死了。
儿媳辗转难眠,她丈夫刚入夜就离家了,也不留一词。她有不祥的预感,所以也持着火炬沿屋漫寻。三具人尸簇集在一棵枝叶郁茂的桑树下,六只上翻的无眸白眼都望着她,她撒腿就跑,狂拍每个邻居的屋门,乡邻们也都醒了。
乡民齐集在她家的桑园子了。任凭她千辩万辩,没一人敢挺身而出,说她是无辜的。村长听烦了,他叫了几个精壮的男子,和自己一道押她去见县官。行至半路,她兀地挣脱了,逃回了桑林,也缢死了自己。
一夜间,张六翁全家四口,皆死无遗。那些蚕亦因无人照料,也死无孑遗了。时隔多年后,张六翁家的空屋坍塌了,那片桑林却还于风里断续地悲咽着。
日期:2011-04-27 15:53:04
【黑风断枝头】
宋徽宗政和年间,“政通人和”只是北宋覆亡前的落霞余照,繁华背后又不知掩翳了几多落尘成土的枯骨。
安徽的太平州 并不太平,特别是阴风飕飕的雨天。当地有位妇人,她和小叔子结伴外出,突遭暴雨,他们就暂到道旁一座古庙避雨,庙里还有其他数名男女,双方都没有打招呼。小叔子先前因贪饮了几杯,此时酒气上涌,他很难受,便择了地方躺下了。噼哩哗啦的雨溅声像山鬼在击弹丸。他睁开眼时,嫂子衣裳不整,睡在他身旁,这不是春梦吧?惨了,他酒后乱性,坏了人伦,他哥哥可不会轻饶他的。他的酒意全由汗水挥发走了,他挨近了嫂子,想求她别和哥哥说,他发誓以后将滴酒不沾。嫂子却一言不发,因她的眼耳口鼻都没了!嫂子的头被切下了!
他又惊又怕又喜,惊怕乃因嫂子被谋杀了,喜是因他今日并无挟刀在身,嫂子不是他杀的,他应也没有奸污过嫂子。他在道边又哭又喊,向过路者呼救。路人们都过来了,他们在他引领下进庙了。他们帮他将庙翻找过一遍了,他嫂子的头竟仍无影无踪。他们不是过来帮闲的看客,所以他被众人扭送至官衙。
官员受理此案后,只派一个小吏去庙里察验,那小吏也只瞄了三两下,就回衙禀告说死者衣袖皱乱,似被人**过。另外,众人都说他们进去前,凶杀现场只有死者小叔子一人。官员于是咬定是他**了自己的嫂子。
他连连喊冤,官员却蹙眉怒向。哪个刁民在他的高悬明镜下不说自己是被冤的,官员叫堂吏们拖他进大牢,尽施严刑。酷刑至有效之处不是锥心般的剧痛,是受刑者永不知施刑者还将玩何花样,苦痛似永无绝期。但只要你服罪,也别论是不是莫须有之罪,他们会以死来终结你的受苦受难。相比惨无人道的肉刑折磨,死有甚可怖的,引刀成一快,反是解脱。
他被虐打过几轮后,他承认了官员要他承认的全部。官员为使行文更合理,他在判词这样写到:“犯人和他嫂子求欢,她宁死不从。他就硬来,强bao了嫂子,再之后割下她的头,连头并刀丢入河中。”
那妇人的小叔子被处死后。她丈夫因觉家门不幸,昼夜悲叹。心灵的伤口渐愈后,他某天去到庐陵城看戏,消解忧闷。戏如人生,人生如戏,舞台上的涂抹了浓妆的花旦怎看都像他的妻子。他看到高丨潮丨处,难自禁地对她说:“妻子,原来你在这里呀!”他的戏言却使戏班里的伶人们四向逃散,花旦见势就说:“夫君!我真的在这里!”有些台下的观众是庐陵城的官兵,他们察觉出事有蹊跷,追捕那些逃跑的伶人。庐陵城才多大呢,伶人们又哪跑得过这些于几年后遇着女真骑兵就一逃千里的北宋官兵呢。他们都被送去官厅等候发落。
她泪下如梨花雨,从戏台走下,紧搂住了他,这对太平州的夫妇终破镜重圆了。
庐陵城的官员要她指认掳走她的凶犯,她逐一指着跪倒在衙厅上的伶人。原來,当天她和小叔子避雨时见到的那群人,只有一个不是伶人。伶人们见她面相姣好,他们队伍中正缺花旦,她小叔子又在酣睡中,他们就杀了庙里的那名陌生人,斩下他的头。他们强迫她和死者交换衣服,死者穿上女装后,他们再将她带走。她小叔子酒醒后,自然被众人当成了凶犯。
伶人们就地伏法后,妇人被错杀的小叔子也沉冤昭雪了,但愿地府的审死官不是糊涂官,他真能得到永恒的安息。
日期:2011-04-27 18:49:58
他乘船渡冥河时,应不觉孤单,因他有个同舟共济的难兄难弟。宣城和歙县位处万山青翠、松涛如浪的皖南地区,是宋人出游的好去处,也是一恶贼流窜作案的风水地。夜黑风高下,一夜行客又栽倒在他刀下,他的项上人头和傍身钱财被恶贼齐齐取走了。
一个倒霉的人路过此处,他见路中横躺着一具无头尸,他不欲揽事上身,不去报案,而是避瘟神似地跑远了。殊不知,他鞋履沾上了死者冷凝成块的血。他到城镇后,仍一步一血印。人们都捂嘴相语,有些胆大的人走报公吏。公吏们跟梢着他,趁其不备,将他绑至衙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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