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犁与剑 ——日本武士史》
第25节作者:
万邦咸宁 无数声惨叫,黑夜中不明方向的平家士兵就像下锅的饺子般滚滚而下,烂肉血骨塞满了断裂的峡谷。几万白天还活蹦乱跳的健儿,顿成俱利伽罗屠宰场的新鬼哭魂。
长腿将军平维盛再次逃脱了,也许敌人根本就不屑于要这位爷的小命。
至于源义仲,《平家物语》将他描绘成了日本的“楚项羽”,成了攻无不克的战神。他手下的四大爪牙今井兼平、樋口兼光、根井行亲和楯亲忠,则被称呼为“义仲四天王”。一时间北陆直到京畿,闻其大名小儿不敢夜啼。
俱利伽罗之战,彻底葬送平家纵横天下的军队资本。被抽掉血气的六波罗再也无法对木曾军凌厉的攻势做出有效反应。他们除了畏惧还是畏惧,除了逃遁还是逃遁。七月二十五日,平家带着其权势象征——六岁大的安德天皇逃离了京都,至西国的屋岛处蒙尘。原本平家还企图挟持后白河,但狡猾的法皇却躲入了比睿山中。
二十八日,义仲军队高举锦旗,威武浩荡地进入日本的政治中心,平安京。三十日,滞留京都的公卿们召开评功大会,授义仲左马头官职。此后全日本皆呼其为“旭将军”。
日期:2010-04-12 15:04: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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旭者,取朝阳之意,象征义仲充满了锐意、澎湃、汹涌、无敌的力量。高举战刀的他,渴望劈开笼罩在前方上的阴霾惨雾。
事实果真如此吗?
答案是,从义仲入京那一刻开始,便成为了孤家寡人,全日本的众矢之的。
一切,都要归咎于“狗日的粮食”。
平安京,为五畿七道的辐辏之地,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它也是仰仗全日本的贡献方能存活的城市。在义仲进来之后,西逃的平家在福原城堡一带构筑了牢固防线,依托濑户内海,誓不让义仲再越雷池一步。
东国,整顿了内部秩序的镰仓,二十万兵强马壮的关东武士,正顺服地系在其主子源赖朝的链子下,发出渴望撕咬血肉的呜呜声,但等一声令下便凶残地朝京都扑来。
这样的状态下,东国、西国对京都的粮食输送全都中止了,加上连年饥馑,“狗日的粮食”的需求开始紧迫了起来。义仲是项羽而不是耶稣,无法把一个饼子掰成千块万块,来填饱他手下的数万大军。
吃不饱肚子的武士兵卒,会做出一种本能行为,抢劫。
《玉叶》记载中写道,“近日天下,非武士者,断无活一日之谋。”
饿极的武士化为匪徒,昔日繁华的京都顿成炼狱。刚从比睿山下来的法皇,赐予了义仲一把剑,“天下骚动不宁,平氏凶徒放逸于西国,朝廷每事不便。”
言下之意,您就别放纵部下坑害京都的公卿百姓了,给您把剑,去继续征讨平氏的残余势力去。
法皇赐予的剑,把义仲逼上了进退维谷的境地。
后白河,这位阴影中的权谋者,开始对义仲下黑手了。
西逃的安德天皇失去了皇统合法性。恢复了院政的后白河法皇,要从留在京都的惟明亲王、尊成亲王(高仓帝的三子、四子)中选出一人继承大统,继续当自己的傀儡。
这时源义仲跳出来,要拥戴以仁王的遗子北陆宫当天皇。
双方争执不下,后白河把皮球踢到了阴阳寮,让占卜结果来决定。不久结果出来了——惟明亲王最吉。法皇的宠姬丹波局却不满意了,她更中意尊成亲王,后白河大手一挥,第一轮占卜纯属彩排,再来一轮。
心领神会的阴阳师立即做了老千,第二轮结果出来了:北陆宫凶,惟明亲王半吉半凶,尊成亲王最吉。
那好,就尊成亲王吧,他就是第八十二代后鸟羽天皇了。
义仲大怒,“算年龄该北陆宫最长,算占卜结果该是惟明亲王,你们联合起来搞小动作,纯属把以仁王和我木曾次郎当礼拜天过啊!”
闻此言的后白河,对木曾义仲自此又恨又怕。
满朝的公卿,虽然对义仲的武勇胆战心惊,但是皇位问题终究是咱们公卿之事,岂容你这乡下武士来颐指气使?不由颇是愤愤然。当然这些角色不敢和义仲在弓马上一较高低,但他们有笔杆子啊。诸多日记、回忆录很快面世,什么《暴发户源义仲肆意玷污帝胄神圣,苦情公卿毅然撑起一片天》、《昔日尊贵法皇,今日沦为橡皮图章》、《京都已成匪徒天堂,普世价值何处寻?》、《田舍鄙人木曾小子连吃饭都如沐猴而冠》。
笔杆子、黑刀子杀人厉害啊。木曾义仲也要维护自己的合法性和正规性,只好接过后白河的赐剑,留樋口兼光镇守京都,朝西国的平氏据点屋岛发动了进攻。
到在渡海处的水岛,义仲吃了个一个大败仗。
日期:2010-04-12 20:39: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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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家是在濑户内海征讨海贼起家的,有一支强大的水军。他们先在舰船间搭起浮板,士卒如履平地,对前来的木曾军乱射,又派出许多骑兵登陆抄截木曾军的后路。非但如此,平家好歹也算是和河内源氏齐名的武士世家,虽然有平维盛那样的草包存在,但是危机关头却能涌现出真英雄。此人便是日后连源义经也忌惮的“王城第一强弓之士”,能登守平教经。教经立于船头箭无虚发,先是射毙木曾军勇将海野幸广,又逼得木曾军指挥官足利义清自杀。七千木曾军在水上一无所长,大败亏输。
水岛之战后,平家军队依托福原城堡屡屡反攻得手。而义仲则像个恼怒不已的雄狮,对着捉摸不定的大海潮汐无计可施。“旭将军”威望顿跌,士卒在饥饿中四散。没想到,更阴险的敌人他的背后又捅了一刀——后白河法皇宣召源赖朝入京驱逐木曾义仲。赖朝其弟九郎义经的数万大军,已抵达不破关一带。
归京的义仲瞪着血红的眼睛,要找后白河算账。法皇得比睿山、圆城寺僧众的护佑,躲入了法住寺。义仲怒斥道,“吾等首应义举,逐平家贼于西海,岂非旷世之功?然有何罪,俄见诛罚……吾自起兵信浓,纵横天下,未尝受制于人。法皇虽尊,吾亦不怯也!”遂命手下兵众分为七队,纵火焚寺,杀僧众百余人,俘公卿无数,捕得后白河。后木曾义仲自封为院御厩别当、征夷大将军,逼法皇下进讨镰仓的院宣。
这位后白河,曾被源义朝、平清盛囚禁,此刻又遭木曾义仲绳索之威,以至尊之身被绑票三次,每次都引发腥风血雨,也可谓是日本史上空前绝后的现象。
寿永三年(1184)一月,镰仓大军越过美浓国墨俁川,逼近了京都之地。义仲大恐,悲叹“腹背受敌,事不济矣”。
一月二十日,源笵赖率大军三万骑攻濑田,九郎义经率别军两万五千骑强渡宇治川。义仲方的今井兼平率五百骑守濑田,而根井行亲、楯亲忠率三百余骑护宇治,义仲自领百骑人马于法皇的院厅四处接应。
兵力悬殊若此,结果不言而喻。
宇治川,关东武士大呼家名,冒着横飞如风的箭矢,涉水直逼对岸的木曾军阵地,在此驻守的三百多木曾士卒虽拼死抵御,但终究众寡悬殊而落败。义经大军得以突入京都街道,直扑法皇居所西洞院,原本准备劫走后白河的义仲功亏一篑,长叹一声从京都突出。
逃出京都的“旭将军”,遭逢九里山之败后楚项羽一样的命运。
源义仲
日期:2010-04-12 20:4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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